“我們辦公室的甭管男女的,全跑地庫看他那車去了!”
“郭姐,”還有人說,“帶了這麼多屆孩子了,最難帶的也帶大了!一輩子不愁嘍。”
郭小莉聽了這些話,又笑了笑,隻是這笑裏並沒有多少由衷高興的成分。她站在演播廳門口,餘光注意到身後,子軻突然從樓上下來了,子軻身後跟了不少人,郭小莉望著他,周子軻抬起眼,也瞧見她了。
周子軻和身旁那群人說了幾句,那群人就如同水蒸氣遇到了太陽,彙入電視台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中,消散了。郭小莉最近越發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這個男孩子並不是因為阿貞的病,或者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才突然長大的。
也許他在很早以前就成熟起來了。
隻是他拒絕表現出來。他不希望別人——譬如郭小莉,譬如他自己的父親,對他懷有任何好的想法或期待。
湯貞把杯子裏的牛『奶』喝完了,他手握住了杯子,有點哆嗦。
周子軻在他身邊坐了有一陣兒了,一隻手不自覺放在了湯貞老師大腿上,另一隻手翻台本。
以湯貞眼下的狀態,就算《羅馬在線》改版了,今後節目裏有台詞的部分估計也要周子軻全部負責才行。
周子軻把湯貞手中的空牛『奶』杯子拿過來了,擱到一邊。湯貞轉頭看他,湯貞的眼神很懵懂,像小鹿『迷』路跑出了叢林,遇到了第一個人類。
周子軻在湯貞臉上親了一口。“喝了多少『奶』啊,”周子軻低眼看他,小聲道,攥了攥湯貞的手,“一股『奶』味。”
除了陶銳在節目錄製中時不時走神,說錯台詞以外,這天《羅馬在線》的拍攝十分順利。回程路上,湯貞坐在保姆車裏睡覺,現在的他不需要裹著毯子睡了,郭小莉『摸』他的手,也不像以前總是冰冷。
溫心在旁邊翻閱薩芙珠寶廣告出來後的第一輪媒體評價,她眉頭蹙著,不太高興。
郭小莉從她手裏接過去,看了一眼。
媒體人說,周子軻確實光芒耀眼,無法忽視,可湯貞已經不是一顆鑽石了。你還能看到他身上殘存的光芒,但就像天上無數顆星星一樣,當我們在地球上接收到的時候,那些光芒已經走過了數萬年,星星本身已經死去了。
“死去的恒星會令他周圍的一切塌陷,成為黑洞,將所有接近的光芒徹底吞噬。”
郭小莉不屑一顧,把手裏的平板電腦還給溫心。從電視台回家的這條路上,無論公交車站或是大型商場的廣告位,都或多或少出現了阿貞和子軻的廣告畫。
迎著當空的日頭,郭小莉望向車窗外,她隱隱約約能在北京的天際線上,看到嘉蘭雙塔那高聳的輪廓。
周子軻在電視台待了一下午,這其間一直有嘉蘭係車牌的車輛進出電視台大門。雖然不少本地記者都嗅到了那絲不尋常,但消息封鎖太徹底了,什麼都扒不到。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周子軻的車才緩緩開出了電視台大門,往湯貞家的方向飛速駛去。
溫心又去公司加班了。祁祿聽見周子軻打開家門,急忙過來,他告訴他湯貞正在主臥睡覺。
“吉叔送來的晚飯都在廚房放好了,”祁祿在手機上寫,拿給周子軻看,“齊星要找我出門吃燒烤。”
周子軻在玄關才剛換了鞋,低頭瞧見祁祿手機上寫的字,他愣了愣,祁祿已經火速穿好鞋了,還從衣帽架上伸手拿下一頂不知什麼時候翻出來的繡了中國龍的帽子,扣在頭上就出門了。
飯菜在廚房放著,越來越涼了。周子軻澆完了書房裏的植物,推開臥室門朝裏麵看了一眼,又輕輕關上。他在客廳地毯上坐下,手裏拿著支從書房『摸』出來的鋼筆,在紙上『亂』塗『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