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的從軍生涯,使我敏銳地覺察出這條船必定出了狀況,也顧不上細問,就趕忙跟著歪七迅速地跑到船頭。
這才發現趙嘹亮他們三人都趴在那裏,靜靜地朝前張望。
天本來就黑,他們幾個如此隱蔽,難怪剛才沒有發現。
趙嘹亮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了我,他伸出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而後伸直胳膊指向昏黑的湖麵,隻見正前方的湖麵上開始起霧了,如若船再繼續往前開,就將進入霧中。
這霧生得極其古怪,並不是整個湖麵都起霧,而是湖麵正中的一小片水域,霧氣蒸騰著壓在水麵上,大約有四、五米的高度。這情景就恰似湖中暗藏一口巨鍋,鍋中之水受熱翻湧,陣陣水蒸氣從中冒出而形成的奇景。
當然,湖底並不會有巨鍋,那白色霧氣也絕非蒸汽,想必連歪七這樣的老漁民都是頭回見識,所以才驚呼撞邪了。
毛勇敢趴在趙嘹亮身旁,隻嚇得渾身顫抖,而何群卻如同打了雞血般,一眼不眨地盯著霧中變化。
“水麵上那一團團是什麼?”我問歪七。
歪七麵白如紙,嘴唇發黑,剛剛還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龍王爺是他親舅爺,怎麼現在竟嚇成這般模樣。
“不知道,想我歪七在這湖水裏行船三十餘年,這也是頭一回看見如此奇觀,真不知道那霧氣裏麵藏著什麼妖怪,還好霧氣並不寬闊,周圍有足夠的空間能讓我們的船繞過去。”
歪七這樣說著,便給開船的小夥兒打了個手勢,船速立刻慢了下來,歪七歎了口氣,又說,“正所謂‘欺山莫欺水’山中有百忌,宜慎言慎行。蓄水之處比高山密林更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他硬生生咽下後麵半句話,“所以,我們不能貿然前進,先看個究竟再說。”
就在這時,趙嘹亮抽了瘋般站起身來,對歪七大叫一聲:“船老大,趕快點亮桅燈!”
歪七聽罷,恍然大悟地拍著腦袋連連點頭,立即吩咐那小夥兒去點掛在桅杆上的那盞桅燈,我對船事不很理解,趙嘹亮看出我心中所想,便解釋道:
“聽祖輩講,如若在水中遇到怪事,必先點亮桅燈,不但可以鎮邪驅鬼,還能讓過往船隻看見後及時前來相救。”趙嘹亮解釋說。
原來如此,可是,桅燈雖然點燃並高懸在了桅杆頂端,但前麵的霧氣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反而變得更濃了。
隻有桅燈亮著,四周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我隻好蹲下身子穩住重心。趙嘹亮蹲在我身邊,說這湖中陰氣太盛,如果風浪一起,非同小可,我十分理解地點點頭,問:“老嚴說你祖籍江西,你可知道那團霧氣裏麵藏著什麼玩意兒?是不是有大魚成精出來作亂?”
“大魚成精這事兒也不是沒有,可我估計那不是魚精,而是……”
“而是什麼?”
“班長你看,水麵上的霧氣呈圓形,對不對?”
“你直說行不行!這都到什麼地步了你還賣關子!”
趙嘹亮朝船頭探了探腦袋:“我看那霧氣很像是個大號的王八殼子,你說像不像?”
“啊!你是說巨黿,那個成了精的烏龜!”我正想追問下去,卻看見霧氣裏好似有什麼東西?
我盡力睜大眼睛去看那迷霧深邃之處,果然在白慘慘如同巨大鍋蓋的霧氣中,出現了一點孤懸著的冷紅色火光,由於霧氣太過凝重,所以看見那燈的時候,我們的船已經離得很近了。
“也是盞桅燈嗎?”我自言自語,“若說是桅燈,霧中也應該是艘漁船。可這燈光也太低了,再說船上的燈火怎麼是紅色的?”
“班長,你在嘀咕什麼?”趙嘹亮問我。
沒等我回答,頂多幾秒鍾的時間,一艘慘白慘白的紙船忽忽悠悠從霧裏鑽出來,白色的紙船和普通漁船大小相仿,裹在白色的霧氣之中,很難令人窺其全貌。
那若即若離、見首不見尾的情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隻能稱其為詭異到了極點。
紙船似乎並不會從團團白霧中劃出來,隻是在那特定的局域裏時而露出了船頭,時而露出了船尾。
雖說詭異,可也隻是條紙船,船似乎被人施了某種邪術,隻能遊離在那團霧氣之中,這令我想起了某種幻術。
“我說老趙,你聽說過幻術嗎?就是讓人產生幻覺的法術?”我問。
“你在說什麼啊,你到底看見了什麼?”趙嘹亮一個勁兒追問,好像他什麼都看不見似的。
眼前這場麵越發的清晰起來,我想起老家的風俗,辦喪事時,家屬都會紮些紙人、紙馬,還有紙船或紙橋,抬到十字路口去焚燒,稱其為給死去的親人“送路”。想到這,便回頭問歪七:“這紙船是什麼意思?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