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巴拖著行屍走肉一般的身體、目光空洞地從美麗婦人的麵前幽幽走過,直到最終消失在那扇萬丈深淵一般陰暗的山洞裏。隨著“轟隆”一聲石門關上發出的巨響,漂亮婦人此前一直巍然挺立著的身體,突然間像一麵久經風吹雨淋的石牆般轟然傾塌。
她明明知道大嘴巴的舌頭上有劇毒,她明明很清楚眾人口中談論的大嘴巴的“毒舌”背後的意思。同樣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從忍阿讓家族的人手中拋擲出的利器,終歸要回到拋擲者的手中。她明明什麼都知道,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這樣做了。隻為救一個與自己素昧平生又來路不明的小男孩。
“值得嗎?”她從來不會這樣問自己。在她的人生字典裏,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什麼值不值得。一如當年她不顧眾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嫁給獨孤島島主忍阿讓的父皇的時候那樣,不是嗎?
“對不起,讓你睡在地上。但是比起讓你冒著隨時都會從石凳上摔下來的危險,我覺得還是讓你安安穩穩地躺在地上比較安全。而且也比較舒服。”澤照看了看在山洞的角落裏堆滿了各種捕魚用具的石床,然後又把視線重新拉回到剛剛蘇醒過來的美麗婦人身上。“我不睡在床上。”善解人意的婦人一眼就看穿了澤照的疑惑,她邊說邊試圖從石板地上站起來。
澤照立刻阻止了她,“你中的毒,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姥姥也沒有跟我提起過。我能做的也隻是延續毒性發作的時間,平躺著對遏製毒性的擴散有益無害。”澤照盡可能的保持語調的平穩,但是他那雙淒楚的大眼睛還是不聽話的流露出焦慮的神情。
多麼聰明的小孩,躺在地上的婦人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有點喜歡這個什麼都不問、說起話來開門見山的小男孩了。“你好,我叫魚點。”婦人向澤照伸出手去。小男孩遲疑著伸出手來握住那隻停在半空中未中毒的手。
當如同剛睡醒時麵對突然發生的意外事情般完全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犯傻表情從澤照稚嫩的臉上褪去後,他才對婦人的那句話做了應有的回答:“你好,我澤照。”出乎意料的,澤照在作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後,竟然有些害羞的臉紅了。
“你知道嗎,在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也是一個會害羞的小孩。”美麗婦人輕輕地鬆開自己握住澤照亮通通小手的那隻完好的手,有些慘白的臉上蕩漾著溫柔、慈愛的笑意。澤照張了張嘴,想抗議說自己可不是一個會害羞的小孩。
結果他隻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因為彼時彼刻,他的臉確實紅了,他也確實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一種他所不熟悉的情感,從前從未有過,而且他相信以後也不會再有。
“我是怎麼走到山洞裏來的?我記得自己是在山洞門前暈倒的。”魚點看出了澤照的尷尬,好心的轉移話題。“哦,是我背你進來的。”澤照的表情依然有些古怪複雜。他看了看在自己背漂亮婦人進來時,她因為腿太長(自己的身高明顯不夠)拖在地上離開弄得有些髒兮兮的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色鞋子,心裏忍不住羞愧地尋思著:如果他背得是身材矮小的大嘴巴而不是高挑美麗的魚點,就一定不會出現這樣讓人難堪的情況。不過話說回來,他才不會背大嘴巴。背她?這一輩子,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