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六小時,林睿他們終於坐著短途飛行艙,從第四區來到第一區。在星際機場的星易家連鎖咖啡屋裏,他們看到了衣冠整潔、麵色紅潤的辛子謠。
她衝他們招了招手。
林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安在火緊抿的嘴角放鬆下來。安於心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們走了過來,辛子謠指了指桌上的曲奇餅:“先吃點,墊墊肚子。”
安在火:“你怎麼回來的?”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過來。
辛子謠笑吟吟:“我遇到一個人,他有飛行器,正好也要來第一區,於是我讓他捎了我一程。”
才怪。當然是獸耳少年背著她飛過來的。他飛得可真夠快的……她灌了一肚子冷風,現在胃裏似乎還涼颼颼的。
她隻讓他送她到第二區,畢竟進入第一區後就是世界政府重點把控的地區了,觀察塢眾多,監視器無處不在。她隱約覺得,將這個獸耳少年暴露給政府並不是什麼好事。
從獸耳少年身上下來後,她看出他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老實講,看到那張美得難以形容的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會讓所有審美正常的地球人都升起一股憐惜,舍不得拒絕他的請求。
但辛子謠扛住了,因為她曾見過欒清那樣美麗的人,也因為她記得自己不能招惹計劃外的泰坦獸,她可是有著一個違法呼吸的哥哥,多餘的事能免則免。
她硬起心腸揮別了少年,轉身走進第二區的時候,她沒有回頭,因此她也就沒有看到,少年一直目送著她,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之外,然後他低落地垂下頭,看著指甲上的血,她的血。
血液已經凝固了,深紅色,呈現出一種血琥珀般的質地。
獸耳少年揚起三對翅膀,朝西北方飛去。
他越過被冰土覆蓋的大地,越過崎嶇的峽穀,越過充滿液態乙醇的湖泊,來到位於第十區的赫歇爾隕石坑。
暴露在零下一百度的赫歇爾隕石坑,四周荒涼得仿佛核爆之後的戰場,凍土無所用心地延伸著,一望無際,死氣沉沉。巨型風暴與球形閃電不知疲倦地在這片區域裏遊蕩,將一切有意無意接近這片土地的生物與非生物都撕得粉碎。
獸耳少年徑直石坑底部落去,越落越深,四周的溫度也隨著深度的加深而增高,石壁上開始出現植物,植物漸漸變成植被,植被從稀疏變得豐盛,最終蔥蔥鬱鬱,像春之女神的裙擺。
最後他停落在了一棟建立在石壁之上的小房子裏,推開房門,他快速地將指甲上幹涸的血剝下來,小心地存進了一個透明皿裏,然後將這個透明皿放到了屋子裏的某個架子上。
他並不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什麼,隻是一種強烈的本能驅使著他這麼做。
當做完這一切後,他茫然地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連呼吸都凝固了。
腦海裏一再回放著他與那位大人相遇時發生的一切。
她望向他,她詢問他,她承諾他。
她強大的氣息,她溫柔的眼睛,她慈愛的聲音。
她說她允許。
——在溫暖如春的小屋裏,編號的獸耳少年,閉上了眼睛。
【我允許了。】
女孩子的聲音一遍遍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她確實想過會不會是自己像童話故事裏的主人公那樣,突然擁有了能夠與動物溝通的能力,但後來不論她怎麼在心裏呐喊,那隻鯊齒獸都沒完全沒反應。人家大爺高興,想幹什麼幹什麼,根本不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