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從夢中醒來的男主(3 / 3)

在這個時代,窮人輕易不肯生娃,富人輕易也不肯死去。權貴富豪活到九十歲,去醫院裏換副心肝脾肺腎,立刻又生龍活虎,再蹦躂二十年都沒問題。甚至還有全身隻留下一個大腦,其他零件全部更換的。

後來世界政府一看這樣不行,醫療資源總不能全耗在這些老而不死是為賊的家夥身上。再說了,皇帝總不死,太子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呢?

於是被民間戲稱為“限期腦死”的法案轟隆隆地出台了。法案的核心內容隻有兩點:第一,所有人,不分種族國籍,年齡超過九十歲的,不得更換大腦與內髒。第二,“大腦銀行”禁止接收生理年齡超過五十歲的大腦,並且大腦隻允許在銀行中儲存一年,一年之內,如果大腦不能被“安裝”回新身體裏,一律滅活處理。

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辛子謠收到了她哥哥的大腦。

她抱著它哭了一整個黃昏,然後擦幹眼淚,將它存到了大腦銀行,轉身辦理了休學,做起了生意。

過了一年,她收到了銀行的“即將滅活”通知單。很不幸,她還沒有攢到足夠的人體培養費。但這一年她也不是毫無建樹,她攢下了一些錢,並且刻意結交了幾個大腦銀行的工作人員。

她賣掉了房子,靠著錢和人脈,總算把她哥哥的大腦從銀行裏偷換了出來。

哥哥,她是一定要救的。故鄉,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畢竟現在,不論是從法律還是從國民身份係統上來說,辛子光都已經是個徹徹底底的“死人”了。

抱著哥哥的大腦,帶上最後的存款,她坐上了前往海精市的空中輕軌。在那裏,有一筆重要的交易正等著她。

海精市是個人口不到100萬的小城市,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隱藏著大量的“黑戶”。過去一年裏,辛子謠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這個地方,她認為這裏是他們兄妹目前最佳的安身立命之所。

她定了一家旅館,隻住三天。第三天傍晚,她等的人來了。

來人很有禮貌,敲門聲不急不緩,仿佛不是來進行一樁灰色交易,而是來赴一場擺在萊茵河畔的下午茶。

辛子謠打開門,仰麵端詳他:個子很高,戴一頂寬簷帽,遮住了鼻尖以上的部分,一副罩耳式耳機掛在脖頸上,白襯衫,藍領帶,蒼藍色外套,衣襟隨性地敞著,手上拉著一個大行李箱。握著拉杆的那隻手出奇的好看。

雖然對方的著裝很不著調,但這個行李箱讓她稍微放下了戒心:和她和賣家之前在電話裏約好的那樣,黑箱紅杆,箱子正麵粘著三張笑臉紙貼。

應該就是他了。

但她還是決定謹慎點:“請問找誰?”

來人摘下帽子,露出他的臉,還有那頭黑得泛藍的柔順短發。

一瞬間,辛子謠就明白為什麼他先前戴著帽子了。光著這張臉大街上招搖過市,實在很危險。在海精市的地下交易市場裏,美麗的男人可是緊俏的上等貨。

青年的笑容像金甲蟲飛在溫暖的五月:“五鬥便利店,為您服務。”

辛子謠定了定神,將他請進門,看他從容自若地走到這間房裏唯一的單人床前,然後打開他帶過來的行李箱,從裏麵搬出,或是抬出一件件看起來就非常沉重的金屬部件,挪到床鋪上……

他的手連繃緊的時候都富有一種散文般的美感,足以令任何一個手控少女的心髒變成一隻不聽話的小鹿,砰砰亂跳。

“勞駕,”他忽然轉過頭來望著她,苦惱似的微笑,“可以幫我把這個‘大塊頭’抬到床上嗎?”他示意行李箱裏最後一塊金屬部件,那玩意接近下水井蓋那麼大,看起來有點像人的軀幹。

她猛地從對方的美色裏醒過神來,耳朵熱辣辣的,想要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衣擺卻笨拙地帶翻了他擱在桌上的寬簷帽,這下子連臉頰都燒了起來:“抱歉……”

他很自然地接道:“沒關係。來,你抬那邊,我數一二三。一……二……”

三!

金屬部件被抬了起來。辛子謠頗感意外。這玩意,其實……遠沒有她想象中的沉重。

她覷向對麵那位正努力搬磚的小哥。他微微蹙眉,唇抿成了一條線,手臂肌肉緊繃,好認真好認真的樣子……

看他這麼拚命,辛子謠都有些疑惑了,重新感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分量……確實不重。

她心情複雜地瞟了對麵一眼。這位……意外的弱氣啊。

終於將所有的金屬部件都移到了床上。黑發青年輕輕籲了一口氣,將金屬部件一一組裝。

辛子謠對這種事一竅不通,隻能在旁邊看著。

玻璃窗外落下一隻灰鴿,低頭啄食窗沿的麵包屑。鳥喙落在水泥板上,噠,噠,噠……襯得屋內愈發安靜。

辛子謠:“您看起來真年輕呢。”她原以為來會是一個老師傅,或者至少也是個中年人。瞄了一眼他脖頸上掛的耳機。

青年微微一笑,並不解釋,手下的動作卻無懈可擊。

辛子謠虛咳一聲,轉身走向旅館的自助飲品機,問:“喝點什麼吧?有清茶、咖啡、牛奶和熱可可。我個人推薦熱可可,哦,這裏主要是用了排除法。——對了,您貴姓,怎麼稱呼?”

“那麼,一杯可可吧。謝謝。”他的聲音帶笑。

她握著飲料杯走回來。他坐著,她站著,對視一眼,他接過甜可可,墨藍色的眼睛裏映出她,介紹自己:“免貴姓欒,欒清。”

“欒清?”

“嗯。”

她將他的名字咀嚼了一遍,笑著說:“我叫辛子謠。這次麻煩你了。”

“沒什麼,應該的。”

他喝掉了熱可可。

屋裏靜悄悄的。她沒再主動問什麼,他也沒有。沒什麼好奇心的樣子。

或許這種事他見得多了,她想。畢竟這裏是海精市。就算把人類大腦裝進機器軀殼裏這種事是犯法的……可在海精市,這算不了什麼。

床上的金屬部件,逐漸被組裝成了一個機器人的形狀,準確地說是個男性機器人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