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和夏洛克等人在這棟可愛的紅房子裏住了兩天, 聖誕結束後,返回倫敦。

華生和瑪麗已經和好如初,安妮和夏洛克對此毫不意外。

有時候人生是需要一些挫折, 因為這樣的經曆如同鞭撻的雨水,可以將一切淘洗得更加透徹,進而露出裏麵最真實的情感。

猶如洪水過境, 要麼被衝散,要麼擁抱得更貼近,親密。

安妮很高興,華生和瑪麗屬於後者。

在返回倫敦之前,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是在吃早飯的時候, 安妮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坐在她旁邊原本正在看報紙的夏洛克, 低頭隨意掃了一眼。

安妮拿過來, 看到是一條短消息:

“你今天沒來跑步。——E”

“E是誰?”夏洛克問道。

對麵的麥考夫不知道為什麼,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眼皮微抬, 看了安妮一眼, 然後又若無其事地低頭喝茶。

安妮沒有注意。她完全沒意識到,此刻餐桌上的兩位福爾摩斯,已經眨眼間將她認識的名字中含字母“E”的人全都在頭腦中篩選了一遍。

“我晨跑時認識的一位朋友。”她邊點開短信, 邊回答夏洛克的提問,“她人很好。”

福爾摩斯先生含混地嗯了一聲。在她眼裏, 每個人都很好。

“抱歉, 在鄉村和家人一起過聖誕。——Anny”

安妮認真回完短信, 繼續吃完這頓溫馨的早餐。

安妮不知道,在一個她從來沒聽說過的孤島上,那位被她稱為“朋友”的人,注視著手機屏幕上的“家人”兩個字,輕輕笑了起來。

……

回到貝克街,221B的公寓裏隻有哈德森太太在,神秘博士不知所蹤。

安妮並沒有太擔心,她的“聖誕老人”是神秘博士,這個名字就是最好的承諾和保證。

所以,三天後,安妮在貝克街路口遇到博士的時候,一點不覺得意外。

他仍是穿著那件粗花呢上衣,打著漂亮的領結,雙手插兜靠在一個藍色的警亭旁邊,臉上的笑容既有年輕人的活力,又有冗長歲月積攢下來的內斂和沉穩。

那個警亭就是TARDIS,博士的時間機器。

看來他已經修好它了。

……

安妮一轉頭的時候,看到了夏洛克。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整個人顯得異常瘦削,而且沉靜,隔著一條馬路和她沉默對視。

安妮看著他,沒有動,過了幾秒鍾,夏洛克慢慢穿過馬路,向她這邊走過來。

夏洛克停在她麵前。他完全沒有往旁邊的神秘博士和他身側那個顯眼又怪異的藍色警亭看一眼。

他隻是凝視著安妮,用他那雙漂亮剔透的眼睛。

安妮常常覺得他的眼睛幹淨的就像世上最珍貴的寶石,他總是表現得那麼冷傲無情,可是他的眼睛卻包容著世上最純粹、最深刻的感情。安妮每次被他這樣看著的時候,大腦都會忍不住放空,不由自主就會想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可是這一次,安妮卻隻想伸手蓋住他的眼睛。

“現在,”他說,“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安妮覺得胸腔裏的心髒仿佛往下塌陷了一寸。

“夏洛克……”安妮用力咬緊牙關,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憋悶到眼眶發紅。她在心裏輕喃,你能不能?!能不能?!

可是她說不出口,那太自私了……就因為知道,所以她哪怕在心裏偷偷問的時候,都隻敢用很小的音量,像第一次作案無限忐忑的竊賊。

“Yes。”夏洛克突然說了一個字。

安妮猛地抬頭看他。

夏洛克定定地鎖住她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我說,Yes,安妮,你聽清楚了嗎?”

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冷靜,眼睛裏有一種收斂的光。

安妮看著他,緊繃的神經還是無法放鬆。

他答應了,可是……怎麼能?他的……

“交給我。”夏洛克再一次準確回應她的心聲,“你擔心的一切,麥考夫,我的父母,約翰,瑪麗……交給我。”

安妮還是沒有說話。

夏洛克微涼的雙手捧住她蒼白得過分的臉。

“安妮,”他說,“我們都知道你的腦容量有限,所以你隻需要用它們來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你能記住嗎?”他輕輕晃了晃停留在他掌心的那顆金色小腦瓜,“那些我對你說過的話?”

安妮垂下眼睛,輕輕說了一句什麼。她聲音太小,夏洛克沒有聽清。

“什麼?”他問。

“我記得,”安妮小聲說,“但是你忘記過一次。”

夏洛克知道她說的是他讓她失望那一次。他求婚的時候說過,願意用餘生來守護她,這一點從未改變,但是那些太過強烈的感情,甚至讓他害怕了……

“我很抱歉,安妮。”他漂亮的瞳孔在眼眶中微微顫動,“但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我保證。”

夏洛克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展開手臂擁抱住她。

安妮的臉頰緊貼在他胸口,她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夏洛克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輕發抖。

那些一直堆積在她胸口的重壓,並沒有因為夏洛克的回應而撤去。她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

“希望博士的警亭夠大,”夏洛克的臉頰在她柔軟的金色頭發上蹭了蹭,“你知道,如果華生和瑪麗提出要跟我們一起去,我也不會驚訝。哦,還有哈德森太太。”

安妮的雙手環住他的腰,那麼緊那麼緊的回抱他。這個她最愛的男人,剛剛給了她最重要的回應和承諾。她心裏真的高興,可是,她眼前浮現的卻是福爾摩斯太太的樣子。

那位頭發皆已花白的老人笑得那麼柔和地看著她,說:“……謝謝你,安妮。你知道,我一直最擔心的就是夏洛克,他就像一個任性的永遠不想長大的孩子。我能看出來,你非常愛他,他也愛你。我真心的為你們感到高興。”

可是現在,她卻自私的想永遠搶走她的孩子。

安妮難過地閉上眼睛,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有離別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