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溪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遠離嚴澤,遠離這住回春的花,遠離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她這一刀並沒有刺太深,而是反手想抽出,將胸前的藤蔓斬斷。
可是嚴澤並沒有鬆開手,他從正麵直接將連溪擁入懷裏,身體向前的重量,將隻沒入腹腔一半的匕首,全部推入。
徹底的抱住了連溪,製止住了她的動作:“小溪別怕,就快結束了。”
連溪腦子一片空白,胸腔的最後一抹寒意並沒有散去,而是慢慢的回暖了,暖意從胸前順著血液又蔓延回四肢。
而那株藤蔓,
“小溪,別怕。”嚴澤下巴搭在連溪的箭頭,幾乎失去了最後的力氣,“你體內,有我移植進去的種子,一旦你被判定為下一株雙生花,你就不會有危險了。”
那一碗碗的藥,都是抑製人體排斥的。
隻不過,連溪的排斥好像更加明顯……
嚴澤的話沒有說完,連溪受傷手臂上處長出一片幼芽來,幼芽自動從人體脫落,落地生根。
它迎風就長,抽芽,長個,長葉,開花……
就好像按了快捷鍵,所有的進程,都在短短幾十秒內完成,隨著新花株的成長,老花株不端的枯萎著。
花瓣一片片的凋零,葉子一片片的凋落,藤蔓綠色一點點散盡,最後成為真正的枯木。
而這時,新花株已經長出了花苞,醞釀著,新一輪的開放,
連溪好像明白了什麼,那一碗接著一碗的藥,那一填又一天的早出晚歸,感覺到嚴澤的體溫越來越寒冷,連溪雙手怎麼堵都堵不住嚴澤腹腔的傷口。
嚴澤突然笑了起來,像是以前夜裏時常哄著她入睡時的樣子,輕生哄著:“長長的路喲,長長的彎……”
長長的路喲,長長的彎——
天還沒亮,我的孩子喲,你莫慌張。
長長的繩節,長長的思念——
路太崎嶇,我的孩子喲,你莫匆忙。
……
***
姚守趕到,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連溪半身北鮮血染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死去多時的嚴澤的。
而她身後,一朵花骨朵從花株上伸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朵……
緊接著一朵接著一朵的綻放,隨即一朵接著一朵的凋謝。
短短幾分鍾內,花謝花開,幾輪生滅。
十分鍾之後,花越開越少,越開越慢,也越開越大,直到--
最後一朵血色的花,直徑幾乎到了五米,香味在一瞬間彌漫開去!
幾乎是在同時,五根藤蔓直接從根係裏抽出,宛如有生命的靈蛇,在地麵上飛速遊走著,目標直指連溪,將她從頭到腳裹纏了起來。
花香愈發濃鬱起來,龐大的血色花朵矗立其中,花瓣脈絡內流淌著的花汁,更像是流動著的血液。
花瓣一開一合間,將纏繞在藤蔓中的連溪吞下去,花瓣一瓣瓣的收緊,重新回到花骨朵的樣子。
幾分鍾之後,整株花飛速的沉入地底,連同花骨朵一起,徹底消失在空氣之中。
姚住了親眼目睹這一幕,近乎崩潰的連河,下意識將手覆上胸腔的位置,熟悉的感覺重新回來了。這裏隻有一顆心髒,他卻感受到了兩種不同的心跳,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
他的世界,在這一瞬間活了回來
不遠處。
“他做到了。”亞卡在小胖的攙扶下,立在山間,他閉上眼,又睜開,“他說得對,我是懦夫,去告訴那兩個人,待來年開春……來迎接,他們想要迎接的人。”
***
【尾聲】
第二年,春。
杭躍從桌子上看見了那一封格式都沒有變一下的退役申請。
這樣的申請書,他有一疊,姚守每個月申請一次,沒一個月都被他打回,這一次他握著筆,懸停在了桌子上:“他去那邊了麼?”
陸賀峰坐在沙發上,抓了一個蘋果往嘴裏啃著,點點頭:“是的。”
一句話沒有多說。
他其實並不知道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負責子艦獸的掃尾工作,當初是為了給姚守複仇而去的,而後,知道了姚守還活著的消息,他就把目標調成為祁安複仇了。
掃尾工作不比別的,事情多而雜,這一去就兩三年,一回來一看,他最好的兩個兄弟,已經鬧掰了。
具體的,他怎麼問都沒有問出來,杭躍的副官現在見著他就繞道走……
杭躍也沒想過他多說幾句話,點點頭,伸手穩穩握住了筆,在文檔上寫上兩個字——
“批準”
而在千裏之外的南方叢林中。
小胖在山穀中跑來跑去,帶著幾個孩子,像是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幾乎已經收集到了成堆的鮮花。
但是他一點也不敢往前靠近,就好像中央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限製住了他的行動。
族裏的禁地。
即使是最膽大的孩子,也不敢進去。
而在山穀中央。
姚守和連河正立在原地,亞卡不遠不近的站著,像是這是別人的主場他的客場似的。
終於,時值正午。
地麵終於輕輕振動起來,泥土翻滾著落下山穀,中間的部分凸起,有什麼正努力的探出來。
當最後一層泥土滾落,花苞的一個角已經露出了地麵。
幾乎在同時,有根係扭曲著從底下鑽了起來,飛速的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支係,落地生根。
以花苞為中心,梗係朝著八個方向不斷自我繁衍延伸著,沒過多久根係放棄了向外延伸,開始掉頭來尋找同類,兩兩開始糾纏,周而複始著,結成一張巨大的藤網。
剛剛露出一個角的花苞,猛地從泥地裏抽出,在碗口粗的花莖的支撐下,穩穩的,傲立在藤網中央。
碗口粗的花莖聽起似是粗壯的恐怖,但是事實上,花苞足足有一人半的直徑,承受著花瓣和一個成年女人相當的重量。
這樣的壓力之下,花莖幾乎像是被拉緊的弓,彎起的弧度像是要整個折斷。
連河推了姚守一把,姚守看了連河一眼,有些忐忑的往前走去。
姚守走上前一步,在眾人的戲謔視線中咳嗽了一聲,伸手按在了花苞之上,感受著胸腔裏的心跳聲越來越大,輕聲說——
媳婦媳婦,塊開花吧。
霎時間,花香濃鬱了近一倍。
一朵緊閉著的花苞,慢慢打開了它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