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途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我拎著行李,有點興奮。東張西望了一會,就隨意的選了一個方向往前走。走在我前麵的是一個長頭發女生,她穿著緊身的t恤和寬大的直筒牛仔褲,她的背部很挺直,頸部細長光潔,微微反射著太陽光,總體看起來,似乎身材不錯,讓我立刻想起了無意中看過的蕭亞軒的一個mtv,很勁暴的音樂和動作,隻不過,蕭亞軒的小t恤是露臍的,而我前麵那名女生則明顯的保守許多,t恤嚴密的蓋住了她的小蠻腰。但我沒有欣賞多久,因為我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到達我的目的地去。前麵那女生身上隨意的斜挎著一個布包,再無長物,走路的時候也毫不猶豫,看來應該是本地人。這樣一思索,我就立刻下了決定:我要向她問路。
“同學你好……”我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了,因為對方好像根本沒聽到。
“同學你好!”我直接轉到她的對麵,提高音階又喊了一聲。
那女生驚訝了一下,伸出一隻手從耳邊扯出一條黑色的線來,我才發現,原來她戴著耳機在聽音樂,難怪聽不見我叫她。她很陽光的笑了,溫和的問我:“有什麼事嗎?”
我卻很無禮的沒有回答她。因為我已經看呆了!老實說,她長得很清純,算是有幾分姿色,但在她笑之前,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我突然就心跳加快,麵紅耳赤,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那一笑,綻放了整個春天!
她看見我呆住了,似乎很習慣的又笑了一下,依然很溫和的對我說:“沒有事我就先走了!”接著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就從我身邊走過去了。我轉過身看她,她似乎覺得我很好玩,又回頭看了一眼,見我還傻站著,又是燦爛一笑,向我擺擺手做出一個再見的手勢,嘴裏似乎還無聲的說了一句“拜拜”,或者是“再見”?我記不清了,我隻記得那一霎那,我丟臉的看著她呆住了。
古時候的人,天晴了就去耕作,下雨天沒事做才會去讀書,所以有個詞叫晴耕雨讀。這個我很早就知道了,對於自己的博聞強識,我一向很有自信。但是我沒想到這麼個不起眼的詞語會銘刻到我心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想,它還會纏繞我一生。使我對它產生興趣,是大一那年有人講給我聽的時候。給我講這個典故的,是曾經深愛過我的女人,而跟這個典故相關的,卻是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對,曾經。
那天下午,我丟臉的對著一個女人——充其量算個女孩,因為看起來她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看呆了。之後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問出那句:“請問商學院怎麼走?”沒錯,我是剛考上大學的普通學生,具體來說,就是考上了商學院。有點不普通的是,我曾經參加過武術隊,而且還練得不錯。小時候,電視上演嶽飛,那電視叫什麼名我早忘了,但有一個場景我卻記得牢牢的。年輕的嶽飛踩著樁子,兩臂向兩邊伸直,每條胳膊上都放著一個大甕,那甕裏盛滿了水,他的師傅在旁邊督促他練功,突然就用竹條劈了他一記,罵道:“你發什麼呆?”嶽飛強忍著痛,沒讓甕裏的水灑出來,回答道:“啟稟師傅,我在想著師傅下午教的……”教的什麼也忘了,反正就是很有學問的東西就是了。
他的師傅並沒有因為嶽飛的好學而滿意,他厲聲喝道:“練武的時候就要專心練武,學文的時候就要專心學文,懂嗎?”當然,原話可能多少有點差異,反正大意都差不多,嶽飛沉聲答道:“是,師傅,弟子明白了!”然後就是老爸在耳邊說,嶽飛是文武雙全的。那個時候我還小,但是對文武雙全的意思還是明白的,並且從此就對文武雙全有了好感。之後我鬧著學武術,媽媽怕我吃苦不同意,但是很快就被我攻破了堡壘,爸爸則是先叮嚀我要堅持,然後就幫著我一起說服了媽媽。值得高興的是,我武練得不錯,學習成績也很過得去,讓我媽媽的虛榮心極度膨脹。如果我也對某個莫名其妙的詞彙產生偏執的話,那可不是“晴耕雨讀”,而應該是“文武雙全”了。呃,我扯遠了。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再向那個女生問路了。隨便找了一個人問了怎麼乘車,就往車站走去。剛到車站就看到我需要乘坐的那趟公交車已經發動,馬上就要開走了。我拎著皮箱緊跨幾步就從前門衝上去,剛進去,門就關上了。我放下箱子,摸著口袋找出零錢投進去,然後就往後麵挪。我知道投幣車的後門旁邊放東西很合適,所以我就直接奔那去了。車上的人很多,但這不是我的重點,重點是,我放好了箱子,站起身抓住麵前的欄杆,這才看到那個讓我現出呆相的罪魁禍首就坐在我麵前。我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火辣辣的燙。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丟臉過。還好她一直都在望著窗外,似乎在沉思,好像有什麼心事。我悄悄的往旁邊挪,躲到人後頭偷瞄著她。她怎麼不笑呢?她的笑那麼晴朗明媚,就像陽光一樣燦爛。可這會,她卻蹙著眉,臉上若有似無的現著一絲哀戚,讓人心疼。不過,這關我什麼事?我暗罵自己一聲:“花癡!”,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外麵的街道上,盡量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