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雕根蘿卜(1 / 2)

瑞朔二十六年春,燕國。

雁山,碧天如洗,纖塵不染。

午後的陽光拂過繁枝密葉,跌宕著橘『色』的光暈,橫亙百裏的雁山在一夜淩厲的廝殺之後,靜的恍若隔世。

馬蹄輕輕踏過殘雪,一絲弦響微不可聞的繃起,少帥一身玄『色』鐵衣,星魄般的眸子剛點了絲笑意,耳畔又有破風聲疾。

滿弓一道光,林中驟然一陣激『蕩』,鹿猛的弓身逃竄,兩箭淩空穿離,於無聲中,旋一片落葉如蝶。

鳥雀驚飛之後是一陣默哀般的沉寂,少帥極緩慢的暼向身後,一雙劍眉生生折成八字。

“又偷跑出來,又來戲弄我,又擋我的箭,又放我的鹿。”

手掌一摣,五指一甩,他垂首一歎,“第五隻了!”

林葉斑駁的光影滑過鳳尾似的羽睫,另一匹馬上的人雖一身素黑,一雙眉眼卻映如繡畫。

眉翎笑了笑並不接招。

“哥哥戰戎未卸”

“本少帥剛凱旋而歸。”

“哥哥戰後不回軍營”

“噓!妹妹,這事不能讓軍營知道。”

“身為少帥藐視軍規”

“噓!好妹妹,這事更不能軍規知道。”

“還偷跑來打獵。”

“噓!哥哥我跟獵物早就約好了要來打它。”

“還打了五隻了?”

一道激越的音調如山洪衝下,叫剛噓出的一聲掉了半縷魂。

少帥極快的驅馬回首,雙拳一抱,獵豹已頓時化作小獵犬。

“啟稟父帥,此言差矣,實則是…剛放生了五隻,方才恰好是第五隻。”

“哦?”蘇安豎眉一瞪,“那敢問少帥還打算放生幾隻啊?”

“回父帥,玉銜聽聞一場血戰大捷之後,當戒殺護生以淨戾氣,放幾隻,皆隨緣。”

聽聞二字咬的極重,一派正『色』詞嚴的胡說八道,端的是等兔子撒鷹,隻待那冷哼聲一出。

“哼!少帥從何人那聽聞的高見啊?”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小獵犬理直氣壯的一挺胸脯,腹稿早打得字正腔圓,“正是您最得意的學生。”

“他?”

不知想起了誰,蘇安微不可見的一怔,轉身後語調已和煦,“眉兒以後不許獨自出營,你若想出來,為父陪你。”

眉翎剛應聲,蘇玉銜已忍不住竊喜自己撒了一手好鷹,豈料身後又傳來一道更字正腔圓的音調。

“玉銜以後每每戰歸,先回去抄佛經,抄到能默為止,為父的每個學生各有特『色』,你不必苟同他人,就像打仗一樣,要有自己的一套戰術,這就是你戒殺護生以淨戾氣的戰術。”

蘇安說著,指向剛被點名的某少帥,“少帥觸犯軍規,回營領軍杖,戾氣太重,加責十杖!”

一隊驍騎放馬之後隻剩鐵『色』的煙塵,叫一張俊臉定格在嬰兒般的啼哭中,當然,是無聲的。

“抄—佛—經—?”

蘇玉銜低頭捂心,眉翎又紮了一刀,“不是抄,是默!”

“默?妹妹,佛祖為什麼要寫經書啊?”

“佛主沒有寫,隻是說的。”

“那他話多麼?”

“你…打完軍杖就知道了。”

某少帥直到打完軍杖才發現,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佛祖的話多是不多。

“妹妹,快叫墨玉磨墨,我這根蘿卜就快雕好了。”

月『色』透過門帳落下幾抹,少帥營帳中,此刻,除了滿案鋪陳的紙箋,便是滿地的碎蘿卜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