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戰(丙)(1 / 2)

安德廣、銅球四掄起兵械,正要大展雄威,斜刺裏突然衝出一隊黑衣人,將他們截住。安德廣一直跟隨李抱玉,自然知道黑衣人、逍遙穀主乃是潞州城的貴客,當即收起鐵铩、止住腳步。銅球四正準備長驅直入、大開殺戒,卻被安德廣橫铩攔下,氣得直搖頭,一錘在地上砸出個大坑。

偶耕仍在和楊祖緒激鬥。長鉞笨重,他雖然十分手生,卻能以氣馭之,漸漸步擬魁罡、意合北鬥,依著內家真訣、循著星辰氣象,變出千般招式。楊祖緒正是逞雄之時,豈肯絲毫想讓?彎刀之形猶如彗尾,閃閃寒光直『逼』箕宿。再戰三十合,仍然難分伯仲,眾人耳朵裏乒乒乓乓不絕,眼睛裏流星火花『亂』迸,知得這二人的武藝非同一般。

黑暗之中,忽有人聲響起,似龍『吟』鶴唳,不徐不疾、縈繞耳際。隻見他念道:“時既暮兮節欲春,山林寂兮懷幽人。登奇峰兮望白雲,悵緬邈兮象欲紛。白雲悠悠去不返,寒風颼颼吹日晚。不見其人誰與言,歸坐彈琴思逾遠。”

旁人聽得這幾句,尚且無可無不可,偶耕聽了,卻似觸了電一般。他丹田之上升起一股浩『蕩』真氣,頓時精神抖擻、血脈賁張,當即長鉞挺出,大有攪動天地之勢。楊祖緒彎刀飄忽不定,覷準時機正待突襲,卻見這一鉞著實來得凶猛,當即翻身後撤,退到九尺開外。

楊祖緒躲過一招,待要再次強攻,卻看偶耕將長鉞頓在地上,高聲問道:“是何人『吟』誦詩句?”

庭院一邊,花影搖曳、衣帶窸窣,一個身影從暗處走出,如峰巒削立、修竹挺拔。偶耕站在原地,直挺挺看著他,不知來者何人,更不知他為何也會念白發先師傳授自己的詩句。

忽而層雲散開,月光皎潔。那人站在月光之下,笑道:“小子,白日裏見麵,我贈你玉佩,你怎不知我是何人?”眾人這才看清,他不是別人,正是逍遙穀主南浦雲。逍遙穀諸人見了,莫不欠身施禮。

偶耕見是南浦雲,便將袖中玉佩取出,施一禮道:“多謝穀主贈以信物,我才能進入節帥府邸,與侯小姐見上一麵。如今原物奉還。”說畢,走到南浦雲身前,將玉佩遞出。

南浦雲並不去接玉佩,隻是背著雙手,抬頭望天。微風吹起,南浦雲袍袖寬鬆,飄揚起來,身上一股脂粉氣隨風浮動。偶耕聞到那熏鼻的氣息,連皺眉頭,約『摸』猜出此人持身不正、行為不端。他心中嫌惡,將雙手一拱,請南浦雲盡快收回玉佩。

偶耕連呼三聲,南浦雲隻是不應。偶耕說道:“既如此,晚輩無禮了。”順手將玉佩擲出。南浦雲依然如同巍峨山峰,巋然不動。眼見玉佩離地隻有三寸,行將墜入塵埃,南浦雲陡然袍袖飛振,一隻白皙的手掌從袖中探出,如閃電劃過層雲。

這一掌迅捷異常,未及眨眼,已拍到偶耕額前。偶耕見他功夫造詣如此深湛,大為駭異,當下步法鬥轉、身形星移,從他掌下逃離。南浦雲再進一掌,恰似雷霆萬鈞,攪起一股旋風,陰森森、慘切切,似要將他吸了過去。偶耕強運內息、身子平移,抬腳踩向坎位,推掌守住巽位,又躲過他一掌。

這兩掌,看似稀鬆尋常,卻暗合內家竅門,包藏無窮殺機,更蘊藏數十年的武功修為。偶耕一避一讓,在萬重險境之中逃脫,實在得益於自幼便有高人指點,與麋鹿為伍、與虎兕奔逐,練成了一身本領。如若不然,實難在這兩掌之下討回『性』命。

南浦雲掌風所及,將行將落地的玉佩卷起。玉佩被內力所激,飛到齊眉高,又徐徐落下。南浦雲一伸手,玉佩不偏不倚落在掌心。他收下玉佩,重新背起雙手,站在麵前,不再進擊。

偶耕不知南浦雲究竟這兩掌是何用意,想要追問,卻聽他說:“果然是上清派高人所傳,隻是你的功夫更加順乎自然,不似王屋山那些道人那般拘束。說你是白雲子的關門弟子,倒有六七分真。”偶耕想起師父,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南浦雲撇開偶耕,對著侯希逸說道:“侯大人深夜不眠,是要當麵教誨令愛千金嗎?”侯希逸昂首道:“小女已許配駱大人。老夫教子無方,自有駱大人管教小女。”他見南浦雲人多勢眾、武藝又高,而自己立身處境絕不太平,便故意攀扯駱奉先,示意他們休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