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耕內息深厚,看出南浦雲這一招一式使出的是內家上乘功法,招數卻又別出機杼,極其邪辟、異常毒辣。義兄性命危急,義弟焉能不救?偶耕更不思索,一時真氣充盈、羽馳萁奔,遞出一掌攻向南浦雲胸脅,以期圍魏救趙。
掌風所及,南浦雲已知道厲害,招式收回,拳變為掌,揮向偶耕。偶耕知他內力雄厚,不敢與之對掌,急忙回身躲閃。誰知對手快如閃電,這一招避無可避,偶耕隻得揮掌硬接。
兩掌相接,偶耕身形晃動,腳下被鐵鏈一絆,栽了一個跟頭。南浦雲見他脊背暴露,毫不留情,手指伸出,點向他的靈台穴。這道穴位若被他點中,偶耕必然脊骨斷裂、當場暴斃。偶耕不敢怠慢,立即上身下壓、雙手撐地,雙腿同時向上踢出,用腳上鐐銬作為還擊。
這三招兩勢,雖是變數無窮,卻隻在電光火石之間。偶耕倒立於地雙腿來攻,腳鐐當空飛舞。都播賀在偶耕身後,回拽銅戈,戈刺未能傷到南浦雲,卻是歪打正著,掛到偶耕的腳鐐。一陣脆響、萬道火光,戈刺居然將腳鐐割斷!
偶耕的身子被一股巨力帶起,飛旋一周落在地上。他雙足解放,心下狂喜,頓如脫韁野馬,無所畏懼。都播賀這才與偶耕正麵相對,他萬萬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義弟,更沒想到今日與他並肩戰鬥。都播賀爽朗而笑,問道:“賢弟,別來可好?”偶耕指著南浦雲說:“此人凶狠無比,務必小心應戰!”
南浦雲以貴客自居,不願自降身份與這些無名之人相鬥,見兩招未將對手拿下,便不再出第三招。他轉過身去,欲與李抱玉搭話,聽他究竟作何安排。
一旁惹惱了銅球四,他跺腳大吼,鐵錘雙雙送到,距偶耕的後腦隻差毫分。都播賀才與義弟相逢,未及問詢別後光景,卻見有人背後使出殺招,怒由心生,當即銅戈橫掃,正麵擊在鐵錘上。
一聲震響,山河碎裂,兩柄黑黢黢的鐵錘已從銅球四手中脫離,旋轉著飛向長亭之外,滾落到土台底下。銅球四耳鳴目眩,恍惚見到對麵黑影閃動,不知是都播賀的銅戈劈下。安德廣奮起雙臂,用鐵铩架開銅戈,救下銅球四,隻覺雙臂酸痛欲裂,顫巍巍難以支持。
都播賀一聲嘶吼,意欲結果二人性命。偶耕伸手搭在他的肩上,運起內息卸掉他的膂力,在他背後說道:“仁兄休要發威,暫且留得他們性命。”都播賀銅戈一橫,將眾多敵兵擋在外圍,這才騰出一隻手臂,將偶耕緊緊挽住,仰天笑道:“兄弟二人在潞州相遇,真真大出所料!”
李抱玉一聲響哨,二大虎賁、二十精兵環伺周圍,刀兵相向。又有侍從傳令,大隊兵馬從軍營攻上土台,將長亭中心的場圃圍得水榭不通。駱奉先站在土台一側,被南浦雲以及精兵良將層層拱衛。他穩操勝券:仆固懷恩主仆雖然勇悍過人,那個手腳上掛滿鐵鏈的縱然有兩下子,但是在澤潞方鎮千軍萬馬的包圍之中,他們無異於甕中之鱉,行將死在這九層高台之上。
仆固懷恩寶刀在手,環顧四周,冷冰冰對侯希逸說道:“我仆固懷恩死便死了,無所顧惜。你既是駱奉先的嶽丈,也要死在此地嗎?”侯希逸並不理他,回頭卻見羅展義癱跪在地,厲聲質問:“我若死在今日,你焉能得活?”羅展義跪地磕頭,哭泣不語。
駱奉先此時已登上高處,指著仆固懷恩喝道:“逆賊!你主仆二人,身帶兵器,來此赴宴,意欲行刺老夫,罪惡滔天、惡貫滿盈。現已身陷重圍,我勸你伏法就範,以免挫骨揚灰!”
誰知仆固懷恩渾然不懼,衝著駱奉先凜然說道:“宦豎小兒,老夫集結大軍、盤踞邊陲,正是要犯上作亂、奪取江山。殺你個把閹黨,更是不在話下。”駱奉先忽而假裝仁慈道:“老夫也曾苦苦勸慰,可惜你冥頑不靈,定要叛國謀逆。如今已被拿下,即將身首異處,皆是你咎由自取,休怪老夫不循人情。”
仆固懷恩仰天大笑,說道:“老夫縱橫疆場,哪將生死放在心上?隻是老夫有一事不知,你勞民傷財築下高台、挖出地道,無非是要用些卑鄙手段害我性命。卻為何隻安排兩個慫包、二十殘兵在地下埋伏?最終詭計落空,隻得調集兵將,才將我們圍住。諾大的潞州,擺鴻門宴這等微末小事都辦不好,看來駱大人寵信的皆是無能之輩。”
李抱玉見他語帶譏諷,不禁火起,正要發作,卻聽駱奉先說道:“我也知你驍勇過人,特地築高台、掘地道,安排下澤潞方鎮七大虎賁,要將你們主仆二人斬於席間。我也不知何故,隻有二大虎賁出來,看來是老天開眼,要你多活一刻。然而多活一刻又有何益?你今日必定死在潞州,你的人頭即將進獻朝廷。”
話音剛落,地道口爬出一個人來,正是呂思稷。他身後跟著爬出兩名兵士,兵士手中各拎著一人,卻是昆侖奴和槐犁。呂思稷一聲吼叫,兵士將昆侖奴、槐犁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