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水牢(丙)(1 / 2)

澗石一見,大為震驚:“他們不就是昨夜闖入錦鱗客棧的那對男女嗎?那名黑衣男子,身形步法像極了雨哥,雖說看不清麵目,但不是他又能是誰?”

澗石心潮起伏、思緒萬千,怔怔地叫了一聲“雨哥”,聲音卻是極低。那兩個人好似未曾聽見,大步跨過,頭也不回。澗石還想呼喚,早被軍士押走。

水牢就在大帳後麵,相去不過百餘步。王獻忠有一劈好,便是坐鎮大帳之時,要麾下眾將聽見囚徒的呻吟呼喊之聲,以此對他愈加敬畏。水牢是在地下鑿出一室,室內兩個水池,池中蓄養水蛭、毒蟲,池子上麵立著鐵架。水牢四麵牆壁上,鐵鏈、鐵錘、鐵鉗等刑具一應俱全,隻有人忍受不了的刑罰,沒有人製造不出來的刑具。

陰森森、黑黢黢的水牢,長年彌漫著一股腐爛氣息。澗石順著台階走進室內,就被撲鼻的臭氣熏得幾欲窒息。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四周都有何人、何物,踉踉蹌蹌朝前兩步,陡然被人一推,跌進水池之中。汙水沒過他的胸脯,水泡翻滾溢出刺鼻的惡臭。他在水中站直身子,雙手已被兵士鉗住。鐵架之上垂下三股粗重的鐵鏈,兩股鎖住他的雙手,一股套住他的脖子,要想逃脫絕無可能。兵士冷冰冰說了三個字“老實點”,便轉身離去,轟隆一聲關上水牢的門。

澗石惡心欲嘔,極力忍住,然後罵了一聲:“什麼水牢,我看不過如此!”語聲在牆壁間激蕩,驚飛幾隻蝙蝠。語聲落下,旁邊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澗石小友,這水牢之中,比王屋山北的石窟如何?”

澗石一聽,頓時五髒翻滾、百感交集。他扭過頭來,看見身旁也有一個水池,池中陰森森一個黑影,似是人形。他連忙喊道:“晏先生,怎麼你也在此?我和嶼蘅找你好苦!”

那邊水池裏確實是晏適楚。那一日,渭南荒嶺之上,晏適楚趁著齊玉軑與吐蕃兵一番纏鬥,背上包袱不辭而別。他朝南行走,準備先行抵達終南山,等候南浦雲赴會。一路盡是離亂的百姓,更有流竄作亂的吐蕃兵,他隻得走走停停,擇些山間小路逶迤前行。萬萬想不到的是,竟在一處荒村與韓德存、魏烈功相遇。

豐王李珙對出家的道士心存敬慕,對晏適楚也是聞名已久,希望收歸門下為他所用。韓、魏已知豐王心意,苦勸晏適楚投靠豐王,被晏適楚回絕。二人又苦求他贈與些丹藥,他們也好進獻王爺,他依然不允。二人惱羞成怒,伸手搶他的藥葫蘆。

晏適楚見他們如此粗蠻,便將葫蘆摔破,十餘枚百煉而成的丹藥盡數散落山崖。韓德存、魏烈功也是烈性的漢子,當即將他綁縛,奪過他的包袱,將他帶到射生軍營中。晏適楚包袱裏裝的是《修真秘旨》,已被奪去,不得不跟在他們身後。見了王獻忠一幹人等,晏適楚也不拜謁、也不奉承,王獻忠大怒,將他打進水牢,並嘶聲吼道:“進了水牢,我看他如何清高!”

晏適楚見了澗石,對他說道:“我是昨夜才被羈押在此。隻可惜《修真秘旨》落入他們手中,真是明珠投暗。”澗石問道:“隻道這水牢歹毒無比,你怎麼泡了一宿安然無事?莫非王獻忠隻是在唬我們?”晏適楚歎息道:“我跟隨先師白雲子修持道法,知曉些服氣之術,這副皮囊已化為渾然一塊。因此遨遊山林,熊羆、虎兕都不傷我,進了這水牢,水蛭、毒蟲也與我相忘於江湖。你初進來,池中的蟲子還有些怕生,不曾上身呢。”

說話之間,澗石腿上、腰上已生痛楚,不免呻吟兩聲。晏適楚道:“想是水蛭已在飲你精血。我教你的經頌可曾忘卻?”澗石已經感到,越來越多的水蛭爬上他的身子、鑽破他的皮肉,他又疼又怕,渾身顫抖,鐵鏈被他晃得咯噔亂響。晏適楚道:“東隅已逝桑榆非晚,此時加緊誦習,瞬間得道或未可知。”澗石無法,一邊扭動身軀,一邊咧嘴大叫:

太上本來真,虛無中有神。若能心解悟,身外更無身。

假名元始號,元始虛無老。心源是元始,更無無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