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夜歸(乙)(1 / 2)

齊玉軑從澗石手中取回信箋,交給杜濟收好,這才對玄衝說道:“你已不是我師兄,我也不是什麼道士了,但有一句話還需奉告。那豐王李珙陰謀作亂,你見著他時,需要好生規誡。若能叫他回心轉意、痛改前非,於國於民也是大功一件。”玄衝道:“這個自然。”

偶耕攜過昆侖奴、槐犁,便要與眾人告別。澗石道:“耕哥敦厚誠懇,交友不可不慎。你怎與朔方叛軍將領稱兄道弟?”偶耕未及解釋,昆侖奴道:“偶耕與他大哥三弟結交之時,朔方軍還沒有造反呢。”

澗石道:“你們適才兄弟相稱,甚是親密,那長安令看在眼裏,說不準已認定你們是反賊同黨。長安繁華,卻又處處藏險,切切多加防備,不可意氣用事。”偶耕哪裏知曉這些人情世故?皺皺眉說道:“大哥為人爽直,三弟心思細密,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與自己的結拜兄弟相見甚歡,怎會違背大唐國法和長安律令?長安令若要捉拿我,我隻說我決無反心便是。”

夜交二更,風冷露凝。偶耕因是住在侯希逸府邸,回去晚了恐有不便,他心中更是記掛牧笛,隻盼早歸。玄衝看出他的心思,在一旁急急催促,命眾人各自散去,以免官兵去而複返,生出不少麻煩來。

澗石問出偶耕寓居之地,因想起在大雲經寺裏偷聽到的訊息來,想道:侯希逸為人倒也有可敬之處,我何不提醒兩句,以免他遭受駱奉先的陷害?

偶耕轉身要走,卻被澗石拉住,聽他說道:“大雲經寺的法會,朝廷募集了不少錢帛,用作軍費,侯大人捐資卻不甚多。駱奉先處心積慮要害侯大人,想在此事上給他編排罪名。還望你稟告侯大人,錢財乃身外之物,追加一些財物捐出去吧,以免駱奉先、元載強加罪名、將他謀害。事關侯大人身家性命,切記、切記。”

偶耕聽他說得鄭重,卻始終弄不明白,錢財固然是身外之物,可捐多捐少都是盡了一份心力,為什麼還會招致殺身之禍?正待發問,昆侖奴被他一臉癡相惹得焦急不堪,代他答道:“石兄之言,我們三個自當謹記,鄭重轉告侯大人。”

齊玉軑搖頭歎息,喃喃道:“恁多善款,收去何益?至多是養肥了一幫無能之輩。”玄衝道:“你我皆是局外人,如何懂得局內事?少說兩句閑話,少生一些閑氣。齊先生若是早些悟到這一點,也不至於丟失道籙。”齊玉軑道:“我行得直走得正,殺該殺之人、做該做之事,受不受你的道籙,倒也無關緊要。”玄衝道:“你若有這等心胸,也不枉受了先師教誨。”

眾人各自散去。齊玉軑、杜濟仍尋找隱蔽之處住下,尋找機會將吐蕃書信獻給朝廷官員。玄衝、玄寂仍回附近客棧裏。偶耕帶著昆侖奴、槐犁拐過幾道小巷,便來到侯希逸府邸外麵。

侯希逸的宅第比起名公巨卿來,自然相形見絀,但在城西南一帶稱得上是大戶。此時院門早已關閉,三人不敢驚動家丁,順牆角溜到僻靜處,翻牆入院,倒也輕而易舉。

侯希逸對待這三人甚是怠慢:原本是想遠遠轟走的,可是牧笛那裏畢竟拗不過去,隻得收留在府中,說是收留,不過是暫時收容。他身上有傷,操心不了許多,否則無論如何要安排家丁把他們遠遠打發走,甚至暗中殺害也是不無可能。

侯家人找了雜院之中一處茅草房,胡亂用幾塊木板搭出一張通鋪,安排他們權且住下。三人本是窮苦出身,並不計較許多,同榻而臥,徹夜敘談,倒也快活自在。隻是偶耕心中集結萬種愁緒:“到了侯府也有幾日了,為何牧笛就似沉入海中一般,再也不出來見我們?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找她,即便要找,又不知道她住在哪個院落、哪間房下。”昆侖奴、槐犁看出他的心思,便帶他出去散心,這才遇上大雲經寺的法會,鬧到夜間方才回來。

三人根本不知道,牧笛一回家,便失去了自由。她的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奉了侯希逸之命,將她扣在房中,不許出門半步,更不許與外人交往。每日晌午,才放她生母進房探望,閑談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她生母遣走,以免她們生出事端。她生母不過是一妾室,不敢與侯希逸的嫡子爭辯,隻得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牧笛被他們惹得急了,也會拍桌子、摔椅子,放出狠話來,然而她那些兄弟不依不饒,即便她在房中尋短見,也不肯放她出去行走。牧笛無計可施,唯有獨自對鏡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