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同仇(丙)(1 / 2)

昆侖奴、槐犁想再生起篝火,牧笛說道:“東岸的李抱玉虎視眈眈,剛才已經放箭,我等不宜多事。”偶耕深以為然,便命眾鄉民熄滅火把、止住聲響,仍舊回營安頓。

昆侖奴嘖舌道:“才剛代管兵馬,你就發號施令、亂作威福。”牧笛吐吐舌頭,笑道:“你再敢多言,軍法從事,決不輕饒。”昆侖奴隻得轉過頭來奚落偶耕:“管不住老婆的呆子。”

夜值深更,繁霜凝結。三百鄉民不起火光,營中無以取暖。偶耕、牧笛、昆侖奴、槐犁難耐寒凍,圍坐在營帳之內,敘些家常,以消永夜。牧笛瑟瑟發抖,打了個噴嚏。槐犁道:“耕哥,牧笛姐姐怕冷呢。”

偶耕豈不知她怕冷?然而是她不令軍中生火,他除了生火,別無辦法讓她暖和起來,一時無計可施,大為窘迫。牧笛對槐犁道:“你休來激他。你若真掛念我,隻消把手伸給我來捂捂。”槐犁道:“我的手冷得像冰塊,捂不熱你。耕哥得手才暖和呢!”

偶耕如同開了竅一般,將手伸過去,想握住牧笛的手。牧笛咯咯一笑,說道:“你恁大年歲,怎麼竟受到小孩兒的嗾使。”槐犁道:“我個頭小了些,卻不是小孩兒。耕哥,牧笛姐姐不光手冷,身上也冷得很,要抱著才暖和呢!”

牧笛撿起一個石子仍在槐犁身上,嬌嗔道:“你滿嘴胡唚什麼!”昆侖奴仍在和牧笛置氣,半晌未曾言語,這才說道:“你們的聖人說過,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都被你們拋之腦後了嗎?”

四人閑談一番,畢竟難以排遣心中憂慮——澗石此去行刺,不知是吉是凶。牧笛說道:“我那表弟陰狠暴虐,卻是極有心計,更何況王升、趙勃皆非易與。澗石此去隻恐凶多吉少。”

昆侖奴連日與陸澗石、陳開山鬥嘴作戲頗得其樂,一聽此話,捶胸道:“他們臨行前你不說此話,偏偏走後再說,現在就是追也追不回來了。”偶耕見他焦急,欠身說道:“澗石兄弟智勇雙全,那些黑衣人也似恨透了李納。他們同心協力,必能得償所願。”昆侖奴嗐聲歎氣道:“說你是呆子,你卻拐彎抹角為自己老婆辯護。澗石兄弟和陳老漢若回不來,看你們如何交代!”

滻水東岸傳來傳鐸之聲,聞者皆知夜已四更。牧笛從瞌睡中驚醒,偶耕卻一直未睡,在一邊輕聲相問。牧笛道:“我們在此坐守,終不是個法子。不如西進一程,不管澗石成事與否,路上總需有個接應。”話音才落,昆侖奴跳將起來,說道:“我去叫醒鄉民。”說畢,已奔出營門。

不多時,三百鄉民集結,牧笛借偶耕之口,傳下號令:“全軍銜枚而進,若出聲響,不但會招致李抱玉渡河來攻,陸澗石、陳開山的性命也會丟在李納營帳之中。”三百鄉黨,鄉情至深,人人謹遵號令,默不出聲往西進發,軍中的馬匹、騾子也通了人性一般,隻顧趕路,連個響鼻都不打。

往西行進約摸一個時辰,此時東方發白,滿地繁霜。偶耕、牧笛同乘驊騮馬,馬口中呼出熱騰騰的白氣。三百鄉民駐足西望,高低錯落皆是荒原土丘。天蒙蒙亮,四周杳無人跡,吐蕃兵淩亂的足印也被霜露覆蓋。

牧笛看不到遠處情景,不知為今之計,是該繼續西進還是該東退,抑或留在原地。她沒了主意,隻感覺到偶耕胸膛上的熱氣源源流出——那是他在服氣引氣,以期恢複功力。

三百鄉民眼巴巴望著他們二人,期待著他們發出下一步指令,但從二人眼神中看到更多的是迷茫。偶耕輕扯牧笛的袖子,說道:“不如我先去打探打探。”

牧笛正猶豫不決,荒原外響起馬蹄聲,初時零零散散,似乎隻有四五匹馬,俄而熙熙攘攘,夾雜衝殺之聲。眾鄉民翹首而望,見西麵山坡上閃出四個身影,俱是揚鞭策馬沒命奔逃。那四個身影後麵,煙塵揚起、遮蔽天幕,定是有大軍追趕。

“那是澗石他們!”昆侖奴站在高處,看得分明,高聲呼喊。牧笛對偶耕說道:“他們定是行刺不成,反被李納軍馬追趕。”偶耕立即提起一口氣,傳令三百鄉民列開陣勢,準備殺敵。

澗石四人趁夜行刺,果然李納早有防備,安排王升、趙勃徹夜巡守。澗石率隊潛入李納營帳,卻撲了個空,才知中計,卻聽營帳外一聲號令,一百敵兵湧入,逢人便殺。

陳開山帶來的八名精壯鄉民轉眼被殺,郭誌烈、曹以振領著八名黑衣人奮力抵抗,殺死不少澤潞兵士,但那八名黑衣人也相繼死去。澗石和陳開山殺出一道缺口,同郭、曹二人一起衝出重圍,往滻水岸邊逃竄。李納本也十分痛恨澗石,此時如何肯放過,與王升、趙勃一道,領著剩餘兵馬窮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