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決裂(乙)(1 / 2)

眾人一聽,覺得言之在理,議論起來。偶耕急了,衝他們喊道:“牧笛說得極是,你們快走吧。路上若真遇上敵軍,你說我是都播將軍義弟,他講義氣,決不為難你們。”

射生手聽罷號令,躁動起來,轉身欲去。眾鄉民顧念情義,與偶耕互道珍重。射生手催鄉民快走,鄉民卻要敘盡情義後再行壯別。

偏在此時,營門外馬蹄得得、喊聲震天,原來是任敷帶一支兵馬回營。他日夕索戰,敵軍堅守不出,麾下士兵難免疲敝、大意。李抱玉趁此機會,突然殺出,擊殺回紇軍兩百有餘。

任敷雖是少年,卻也是馳名西北的悍將,挺槍出馬,挑落數員敵將,穩住陣腳。李抱玉不敢再戰,連忙縮回營去,堅守陣地。任敷攻不進去,而士氣愈發低落,無奈之下,隻得安排一支軍馬堅守陣地,自己領著其餘兵馬返回營寨權且休整。

任敷率軍回營,偶耕、牧笛連同百餘兵士立即被圍,雙方劍拔弩張。任敷心中暗罵:“大哥沒有半點帶兵之才,他做副將,屢次壞我軍中大事。此番出營迎戰馬璘,居然不留一兵一卒守營,致使這一百敵兵偷入營中。若叫他們燒了糧草輜重,我軍豈不是不攻自破?”又想起尚悉東讚已然退走,自己實際是孤懸於外,情勢不可不謂凶險,頓時心悸,背心滲出冷汗。

偶耕站在地上,看著對麵這位騎著白馬,銀盔、銀甲、銀槍,渾身光輝灼灼的英俊少年,認出他便是自己的三弟任敷。他一時喜不自勝、忘乎所以,拍手叫道:“三……”

“弟”字尚未出口,偶耕便咽了回去。任敷身邊偏將掣起勁弩,揚手就是一箭。這一箭並未對準他的身上要害,而是射向他的腳下,是在提示他:已經被圍,除了低頭降順哀乞性命之外,不得別有圖謀,否則死在當場。

任敷連日征戰,已記不起偶耕。他銀槍戟指,厲聲喝罵:“無恥匹夫!趁我軍不備,敢來偷營。速速棄械投降,饒你個全屍!”

牧笛緊緊拽著驊騮馬的繩索,在一邊暗暗思忖:這任敷比張澗雨更不講情麵,張澗雨好歹認得澗石兄弟,他卻是連偶耕名字都叫不出來。忽又轉念想道:“他與偶耕才見了幾回麵?名義上是兄弟,實際沒什麼交情。我們隻怕今日在劫難逃。”

偶耕被那一箭所懾,不敢再手舞足蹈,垂手說道:“三弟,我是偶耕啊。”

任敷斜了一眼,想起他來,非但不笑臉相迎,反倒火上澆油,大喝一聲:“拿下!”早有兩列刀斧手,搶上前去,要將偶耕就地斬首。

一百鄉民眼看偶耕被擒,打算揭竿而起,與回紇兵拚個你死我活。正待發難,卻聽一聲清嘯,震得人耳聾目眩。原來是驊騮馬撞開牧笛,前躥後縱,將押住偶耕的刀斧手踢死在地。

一時之間,血濺軍營。在場之人無不驚駭異常,就連任敷胯下白馬見了,也躁動不安。

驊騮馬低下頭來,在偶耕臉上舔舐兩口。偶耕大受感激,卻也大為震恐,一把拽過韁繩,嚴防它再踢死旁人,又轉過麵去,望著任敷,眼神似在祈求他饒恕驊騮馬傷人的罪過。

任敷握緊銀槍,提防再有什麼變故,複又怒火上撞,喝道:“若再不受降,就地格殺,一個不留!”

偶耕看著自己的結義兄弟,眼中充滿愧疚,也充滿期待,可是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冷冰冰、硬生生的軍令。五十射生手雖然裝備精良,但是投降倒戈已是家常便飯,再次丟棄兵械、解下盔甲,跪地投降。一百鄉民卻是心有不甘,眼睛齊刷刷盯著偶耕,隻待他一聲令下,便同敵軍殊死一搏。

偶耕心中失落,順下眼睛,對鄉民說道:“你們也放下武器,投降了吧。他日在戰場上見著唐軍,卻不可與他們作戰。”回紇軍中一人怒道:“既已投降,吃我們的糧米,卻不願殺唐朝兵馬,還不如現在就殺了。”偶耕麵對質問,訥於回答,牧笛搶著說道:“若不許投降,我們一百壯士,殺你兩百回紇也是綽綽有餘。”

此語一出,滿營議論紛紛。任敷大手一揚,止住喧囂,似乎就要動手。偶耕見這位兄弟毫無情義可言,向鄉民疾呼,近乎哀告:“投降吧。有我大哥在此,能保你們不死。”

眾鄉民無奈,隻得原地投降,回紇軍隊收走他們的兵械、鎧甲,又要來收繳驊騮馬。驊騮馬一聲怒吼,震徹雲霄,回紇兵立即退避,不敢再來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