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廣場中央,薑白越才不疾不徐地把自己準備傳授『射』箭技術、冶鐵方法和製造曲轅犁方法的打算說出來。
“……不管是誰, 每個人向我學一門技術, 都要付我報酬。學習弓箭的還是老價格, 但是學怎麼造曲轅犁的,就要付我十隻處理好的大型獵物, 或者, 給我幹十五天活抵債。想學冶鐵的, 這個得我挑,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質, 被我選中的、自己也想幹的, 給我當學徒幹活。多久我決定。”
他這話說出來,下頭沒有反對的聲音。
巫有著特殊的地位, 哪怕是闌映的醫術使得大家心裏對這種特殊打了折扣,但幾代人常年的敬畏還在心裏。
這種報酬, 都覺得是理所當然地。
以前找巫看個病少不得也得給幾隻獵物酬謝呢, 這回是教你本事, 聽話裏意思是可以用一輩子、能提高產量改善生活的。
誰也不傻,如果薑白越和族長沒誇大,那他要拿出來的東西可稱得上是不傳之秘了,阿越這孩子卻願意拿出來, 當然得謝,還得重謝呢。十隻獵物、十天半個月的活算什麼?
沒別人說話, 但闌映卻坐不住。
這個“薑白越”擺明了是用自己後世學來的東西賺好處, 賺就賺吧, 還給自己貼金,說是什麼“獸神”傳承。闌映心裏危機感很重,覺得這事兒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他這半個多月費勁巴拉的樹立起“醫術”才是正道、“巫術”是騙局的說法,但現在這個薑白越卻是給他拆台的。再加上同為穿越者的同類相斥,他當即就坐不住了。
“白越啊,我有個小問題。巫屬於族群,受族群供奉、傳遞神靈的意誌,神靈授夢是給族群的恩賜,隻是巫作為神的使者,可以和神溝通,這才得到了這些秘密。但是,也不能說因為你得著了這些,就當成是你一個人的、拿來換取酬謝吧?”
闌映舉起手,委婉地道。話裏話外的意思,薑白越隻是一個傳信兒的,巫是族群供養出來的,沒那麼了不得。
薑白越就笑了笑:
“你現在說巫是族群供養的啦?之前不是都說巫是騙子嗎?好歹前後的說法得統一啊。你現在這話駁倒了你之前的話,誰知道你以後又會不會說什麼把現在的話駁倒?在你自己想清楚之前我覺得沒必要回應你這些奇怪的猜測。”
他很不客氣,闌映臉上就掛不住,氣結道:
“你就說,巫是不是族裏養的巫?如果不是平日受了供奉,你家兩個雌『性』怎麼可能有那麼多肉吃!既然得了族人的好處,現在有了神的傳承,難道不應該回饋給族裏?!”
他這話也有道理,底下有些人就猶豫著點頭附和起來。
倒未必是認同闌映的邏輯——畢竟祖祖輩輩都會供奉族巫,換來的也不過是占卜凶吉、必要的時候看看病(病人還要單給酬金呢),從沒聽說還能白白管巫要傳承秘方的——但誰都想多占便宜,不想給酬謝。闌映這樣一說,就有不少起哄說對的。
薑白越的臉上卻流『露』出一抹冷淡的嘲諷。
“你就不好奇,為什麼獸神會降下新的傳承嗎?”
闌映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是因為他感應到了虎族的信仰消退。”
薑白越道。
他曾做過神明,懂得如何喚起疑慮、恐懼,或信仰和希望。
於是他將西幻世界的構架描繪出來,說神明需要信仰,並回饋珍貴的傳承。而這段時間,獸神從虎族得到的信仰之力越來越少,聽聞有流言消磨他的輝光與權威,便降下神跡來重新聚攏人們的虔誠。
薑白越將這些原理信手拈來,格外嫻熟自然,聽得族人們紛紛點頭相信。
“原來如此。”族長忍不住發出感歎,下意識地看了看闌映——
是他說巫是騙子,族人們才漸漸失去了虔信。
這麼一看,闌映雖然有神秘的手段能夠治療傷病,但帶給族裏的,更多卻是不好的事情啊。
不單單是族長,不少人都在看著闌映。後者感覺到那些異樣的目光,心裏深恨這個穿越者的無恥。
他是故意的,故意胡說八道讓別人討厭自己!
明明就隻是後世的知識而已,他卻編了這樣的謊言陷害自己!
薑為也意識到自己的戀人被不善的眼神注視,連忙動動身體把他擋在身後,口中低聲道:“咱們多給阿越一些獵物,讓他請獸神寬恕你的罪過就好,這不是大事。”
什麼?
還要給薑白越賠罪?!
闌映真的要氣*屏蔽的關鍵字*,但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他恨得胸口起伏不定,也隻能狠狠盯著台上的薑白越侃侃而談,恨不得衝上去把人撕扯一番。
然而他怎麼想沒人在乎。族長相信了薑白越的說法——獸神,的確,是不會無緣無故給他們這些草芥般的臣民任何寶物的,除非事情有所變故。薑白越的解釋非常合理,族長想不到第二種解釋。
他代替全族向年輕的大巫道歉,而後者卻展現出在絕大多數巫身上難得的寬和謙遜,擺手說著這並非大事,他本人也僅僅是神的使者,而非神本身,無需得到這樣鄭重的致歉,更回絕了族長代表虎族提出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