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看不就知道了?”趙娘子麵無表情的道:“你不陪他嗎?”

宋映白咬了咬唇,斷然拒絕,因為他知道就算他讓蟲子進入體內也看不到什麼。

因為他的魂魄並非是這個世界的。

而這時裴懷珹隻覺得,仿佛被人挖去眼睛一般的巨痛,眼前一白,好像靈魂被抽離了出去。

一些奇怪的記憶向他湧來。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被推進了滿是蛇蠍毒蟲的深坑,她哭喊嘶叫,很快被湮沒在了其中。

後來小女孩長大了些,被毆打被淩虐,一個男人用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折磨她。

“你要學會用你的恨意喂養它,它會成為了不起的蠱王。”男人說道,他的衣著打扮和說話的腔調不像是中土這邊的人。

接下來,是這個男人接受別人朝拜的情景,而小女孩冷冷的站在簾子後,看著他。

一場大火,女孩燒死了男人,向北方逃來。

在路上她認識了另一個男人,一個老實憨厚的小商人,她跟他來到京城,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嬰。

察覺到寄主心態變化的蠱王開始反噬,她的身體潰爛嘔血。

直到女兒的死,強烈的刺激了她,滋生了無盡的恨意,體內的蠱活了過來,她變得更有力量,不費什麼力氣就查到了傷害女兒的凶手,接著便是順理成章的報複了。

裴懷珹源源不斷的感到了她心裏的憎恨,從出生從有過一天好生活的怨恨,連養育女兒這樣最簡單的幸福也失去的憎恨,她恨仇人,恨自己,恨一切。

他腦袋要裂開了一般,這是小蟲子帶來的趙娘子的記憶,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洶湧的擠進了他的腦海中。

“啊——”就在他頭疼欲裂,痛不欲生的時候。

突然,周圍安靜了下來,房簷的雨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節奏曼妙,讓人內心不知不覺安靜下來。

他站在屋簷下,視線比平日的他矮了許多,雙手也顯得稚嫩,明顯是個十二三歲小少年的手。

他看到一間還算富裕的宅院,幹淨整齊,刹那間,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衝擊了他的記憶。

是……這裏,他在這裏生活過……他看著院內的擺設,他看向廂房的一個屋子,他知道那裏是書房,他在那裏學過寫字。

突然間,他感到有人扯他的耳朵,“反省好了嗎?進來吧,你身為哥哥要以身作則,你再這樣調皮搗蛋要帶壞弟弟的。”

他仰頭,看到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略顯慍怒的看他,正拎著他的耳朵往屋內走。

她長得十分漂亮,哪怕多年後的裴懷珹在京城見了許多美女,但依然敢肯定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雖然生養過,但身上別有一種成熟的韻味和柔媚。

……娘?裴懷珹恍然喚道,隻是這個『婦』人並不能聽到的他的呼喚。

“娘,我知道錯了。”這時候,裴懷珹聽到他所在的身體說話了。

他明白了,他回到了那個時候的記憶內,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

“你呀你,犯錯認錯,然後轉身再接著犯。”『婦』人笑著戳了下兒子的腦門,“你隻怕你爹,都不怕我。”

這時候裴懷珹看到隻有七八歲大的弟弟,雙手拘束的站在一旁,擔心的看著他。

“現在你們說吧,是誰把你爹的字畫塗抹了的?”『婦』人叉著腰,無奈的說道。

“是哥哥。”弟弟指向他。

“……好吧,是我。”裴懷珹聽見自己說,但他心裏卻有種感覺,塗抹了父親字畫的人不是他。

“什麼叫‘好吧’?等你爹回來懲罰你吧,好了,去廊下繼續站著吧。”

“娘,您就替我求求情吧。”

“這一次必須好好懲罰你,否則你不長記『性』!”『婦』人又戳了他的腦門,表情雖然是生氣的,但眼裏卻飽含疼惜。

“娘……”

“撒嬌也沒用!”

接著,裴懷珹就走出門,在廊下罰站,期間弟弟打開門,朝他抱歉的撅了撅嘴,他聳聳肩,看樣子是打算把責任都抗在自己身上了。

大概過了兩刻鍾,他看到大門打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進來,裴懷珹一愣,是父親,記憶越來越清晰了,這個人教自己練字的情景,相繼浮現在腦海裏。

他父親身後還領了一個男人,年紀相仿,裴懷珹隻覺得這人非常之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娘子,來客人了!”父親一進門便高興的大聲道:“快備好酒好菜。”

母親開門迎出來,行過禮,笑道:“你們先聊著,我這就去準備酒菜。”

裴懷珹看到那個男人看到母親的時候,眼睛『露』出了一絲邪氣,“真沒想到啊,兄台,你竟然娶了這麼好的媳『婦』。”

“哈哈哈,別說媳『婦』了,我連孩子都老很大了。”父親朝在廊下的他招手,“過來,見過你常叔叔。”

他走過去,換了一聲,“常叔叔。”

裴懷珹得以近距離的看這個姓常的人,這人他一定在哪裏見過。

“常兄啊,我最近剛畫了一幅畫,用的暈染技法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幫我來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