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 / 2)

“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趙明明一邊說一邊給瓦西裏的臉塗上厚厚一層粉,遮住他原本粗糙開裂的皮膚,又給他穿上一件帶兜帽的鬥篷,手上套好暖手套。他原本和真正的伊凡長得就有五分相似,身高也差不多,又都長著一頭金發。化妝掩飾之後,把臉藏在兜帽裏,不仔細查看,真的像是一臉病容的“伊凡”。趙明明估摸著平時除了那些伺候皇太子的近臣,一般的大臣也沒什麼機會跟伊凡長時間近距離相處。到時候隻說皇太子因為目睹父親慘死麵前,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病得連話都說不出,大概也能蒙混過去。小孩子發育得很快,幾個月不見就變了樣子。趙明明打算的就是打著結盟的旗號想辦法把瓦西裏扣在自己手裏不見外人,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混個一年半載,把他身體養好,該教的東西教得差不多,再放出去見那些羅刹人。

當然,未來的事態發展肯定不會像她預想的那麼順利,但既然她有膽子偷梁換柱,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瓦西裏大概已經從翻譯那裏察覺到了一點異樣,他顯得很害怕,緊緊依偎在趙明明的身邊,抓住她的衣袖死死不放。趙明明不斷安撫著他,用微笑和輕撫讓他別再顫抖。也許是因為對趙明明抱著一種迷戀和盲目的信賴,他總算是沒有驚慌失措的哭鬧。

趙明明摸摸他的臉,叫了一聲“伊凡”,瓦西裏雖然迷惑著為何自己要改名字,卻沒有太大的抗拒,溫順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話。翻譯立刻道:“他說是的,他叫伊凡。”

“乖孩子。”

趙明明讚許地對他笑笑,轉頭對陳戰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啊。”

陳戰猶豫道:“屬下若是離開,誰來保護大人的安全。”

趙明明沒回答,瞟了一眼不知何時進來的吳佩環。陳戰神色怪異地看著他,卻並未說什麼,抱拳道:“既然如此,一切便拜托將軍了,務必請將軍保護大人。”

吳佩環抱著他從不離身的劍,漠然地點了點頭。

待陳戰走後,趙明明欲言又止地看著吳佩環,忽然聞到從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不禁詫異地問:“剛才做什麼去了,怎麼到處都沒見你。”

吳佩環看了看還放在地上那具被裹著的屍體:“這個還是及早處理掉,被人看見就糟了。”

趙明明有些動搖地後退一步,她知道這件事能瞞過其他人,卻不能瞞過當時隨行的士兵。不過她相信陳戰自然有一萬種方法讓那些人不會說漏嘴。她盤算著偷天換日的時候,沒有瞞著陳戰跟王靈姬,那是因為她清楚原本也不可能瞞過他們,而且想要不被發現,還需要他們的全力配合。但趙明明是故意把吳佩環排斥在外的,即便她清楚吳佩環未必不知道她的打算。可他隻要裝著不知道不就好了嗎,這樣的事情,原本就不應該將他拉扯進來。

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臉,再想到剛才他的不見蹤影,身上的血腥味……趙明明恍然大悟,木然地道:“你……你是去……殺了……”

她想到了那個見過真正伊凡的大夫。

吳佩環沒有否認,他沉默地彎下腰,抓住了那卷被子,開始往外拖動。他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做慣了殺人滅口勾當的惡棍,又或者是冷血殘忍的暴徒,仿佛他為趙明明收拾殘局掃除隱患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可是,他不應該這樣做,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怎麼會這樣愚蠢。

趙明明無力地跌坐在床榻上,捂住了臉,她可以利用身邊任何一個人,她心安理得地使喚著陳戰跟王靈姬為自己奔走,那是因為她知道,他們不會白白的被自己利用,他們渴求著更大更多的回報。趙明明覺得這是非常公平的交易——她並沒有強迫他們服從,都是他們自願的,不是嗎。

然而吳佩環他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要。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趙明明喃喃地自言自語,她忽然痛恨起了吳佩環,他是準備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多麼偉大多麼高尚,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竟然也能如此的犧牲奉獻,迫不及待的跳進肮髒的陰謀泥沼,依然無怨無悔?

她猛然抬起頭,準備說些尖銳刻薄的話來刺痛他,讓他知難而退。她不是蕭青墨,無論他怎麼做,她也不會給予哪怕是一丁點的回報。他注定得白白付出,什麼都得不到。

像是察覺到她打算做什麼,吳佩環抬起頭,和趙明明視線相撞。那一瞬間,趙明明為他視線中那股漠然輕輕刺痛了一下,他的眼神透過了自己,分明停留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在看著趙明明,卻又完全沒看著她。他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趙明明卻看到了他最真實的想法。

趙明明揮了揮手,疲憊地道:“你……去吧。”

她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