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如茨年代,人生就是被玩弄的,每入眼的多是生離死別。歡喜能過去,悲傷也能過去,顛沛能過去,安逸也會過去,人總是要活下去,總是要去經曆。即便是如此悲贍兄弟三人。當陽光再一次透過破爛門簾縫隙鑽進屋子裏時,李錦時也回了魂,他不知道一晚上他是睡了還是沒睡,就那樣在挑凳上摸著玉佩保持一個姿勢整整一晚。馮錦飛也是蹲地上摸著玉佩,三已經栽倒在地上睡著了。
李錦時起身時差點摔倒,平時踏馬步也有怎麼長時間的時候,可現在卻腿腳發麻,幾乎像找不到自己的腿腳。馮錦飛試著站卻摔向後麵。李錦時跺跺腳,又隨便踢了幾下,把錦飛拉起來,又抱著老三放炕上。他還得給倆弟弟做早飯,還得完成師父的囑咐,這就需要好好活著,把倆弟弟養大。
“錦飛,你吧,往後咱兄弟仨怎麼辦。不再考慮師父這邊了。重要的是在這狗娘養的年月咱得活下去!”
“大哥,這段時間我琢磨了。師父臨行前交代往南走……師父在東北那片待了一年,肯定了解日本人想幹嘛。北方,就咱河北這片那個城裏沒有日本人?那個城裏又是日本人了不算?師父讓咱往南走是讓咱盡量能躲開戰亂,日本人肯定想占了整個河北甚至北方。其實師父並不擔心咱哥仨被連累,就師父的道行原來皇宮裏的狗爪子和幾個倭寇怎麼可能看到師父的影子。”
是啊,師父都想到了,也做了安排。所謂牽連隻是師父擔心哥仨不聽他留在北方。戰亂可不管你是不是身手好。這也能想明白,雖然哥仨膽戰心驚的卻從未因師父的原因被盤查。
“冷,今年就這樣吧。等閃過年暖和了咱再走。看看先去哪裏。”
“大哥,往南就是山東了。聽山東那邊現在是中央軍,歸南京政府,跟再南邊也是一回事。要不咱先去山東,有不合適再往南,他們一回事也容易些。”
1935年春,民國二十四年,也是李錦時、馮錦飛、趙錦成兄弟三人離開唐山的一年後。哥仨也算是從失去師父的悲傷中走了出來,畢竟這年月見慣了生死。師父在李錦時十五歲以後也是聚少離多,連帶倆子拳腳也都是李錦時在傳授。權當是師父又外出了,事實不這樣但饒感覺很奇妙,可以如此看待。有些事可以別往明白處想,有些事就需要想明白,關鍵看是否有利於活著。不必躲躲藏藏擔驚受怕就想明白了,跑江湖賣藝隻是掩藏身份的法子也想明白了。要離開保定也沒必要裝一副窮鬼樣了。
保定到石家莊的火車上,趙錦成第一次坐火車,一會兒扒著窗子看倒退著往後的樹林、村莊;一會兒跑車廂銜接處看嗖嗖閃過的地麵。在座椅上也是蹦蹦跳跳的,沒一會兒安靜。馮錦飛一陣一陣摸額頭。
石家莊到濟南沒有火車了,而這段路程不算近,雇車都沒人攬這活兒。輾轉幾日,哥仨都快轉遍了石家莊,好歹是個商埠,可根本沒那家車行走這趟買賣。用人家的話,這不是去掙錢,是去送命,六七百裏,兵匪成堆,一窩一窩的,躲了這個躲不了那個,總會碰上的。除非有大車隊帶送鏢的,出點錢搭著才有人趕路。
“哥買輛車,自己去吧。”車行的人這話本來是逗笑的,結果還真提醒了李錦時。又開始死磨硬泡,用法幣收拾了一輛快散架的帶蓬馬車,兩輪的,四輪的除非花大洋,否則沒得商量。
哥仨又找人把破爛車拾掇拾掇,就這樣上路了。所有知道這三後生要做的事都是一臉惋惜,惋惜這輛馬車,雖然破也是輛馬車,就這樣沒了,還有匹馬。至於三子的命,沒人覺得能活著,倒是出言逗笑的那位仁兄有點後悔,自己一句話送了三條命。這年頭能養成個後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