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連郢有段距離,還未來得及同連郢說上話,便見他匆匆忙忙地往回城方向趕,似乎要急著去見什麼人似得,格外反常。
“殿下……”
聲音沙啞,被呼呼的風聲蓋過,連郢沒有聽見。
許長君正待再開口,宋毅從她後麵繞過來,麵上帶著一樣的疑『惑』,卻是對著長君道“剩下的事情我來接手,你也累極,快回去休整休整。”
宋毅臉上還沾著不知是敵軍還是自己的血,身上的殺氣尚未完全消退,對長君說話時刻意收斂了戾氣。
長君搖頭,同往常一樣拒絕了宋毅的提議,雖仍啞著嗓子,語氣卻堅決“不必,我和你一起便是。”
宋毅沒有再說別的,微點了下頭。
等到休整好軍隊,再率軍回到城中,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長君整個人已經累極,身上紅鎧甲上的血跡已經幹透,一灘又一灘紅褐『色』的印記即使是豔紅的顏『色』也遮蓋不住,狼狽又疲倦。
“醫女已經等候在你屋裏,你快些回去。”
長君輕點下頭,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她也做的勉強。
醫女小心地剝開她身上的鎧甲,饒是如此,長君仍眉頭緊皺,仿佛被剝去的是她身上的一層皮肉。
脫了鎧甲,身上的傷口便『露』了出來。就算常年見慣了她身上各種傷口的醫女,也再次皺起了眉,麵『色』閃過一絲不忍。
長君全然當做沒看見,臉上一派瀟灑模樣,手一揮,啞著嗓子也不減豪氣,安慰似地道“小事一樁。”
醫女瞪了她一眼,麵『色』除了不忍,又多了一絲嫌棄,手上的動作卻輕柔依舊。
長君疼得抽氣,拳頭緊握,額間冷汗直冒。
“將軍剛剛不是還一派男子氣概?怎麼現下倒是受不住了?”
許長君一聲不吭,決定裝死。
這醫女是連郢特地為她尋來的,專門為她療傷,兩人相識已久,醫女典型的麵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每次療傷不出言損她幾句才不正常,長君都已經習慣了。
“……你看看你自己……一個姑娘家,身上這麼多傷疤……”
醫女一邊上『藥』,嘴裏仍在喋喋不休,長君聽這些話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又不敢反駁,生怕她越說越來勁。
“……唉……”
醫女長長地歎了口氣,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長君鬆了口氣,掀了掀眼皮,齜著牙哼哼“歎什麼氣,本將軍都沒歎氣。”
醫女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毫不客氣地戳著她的肩膀罵道“本姑娘是擔心你嫁不出去,一身的糙老爺們『毛』病,身上留了這麼些疤痕,以後哪個男人敢娶你!”
長君聽到這話,腦子裏不知怎的竟然閃過一張妖孽的麵孔,渾身一抖。
醫女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嘴裏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有停下。
處理完傷口,長君緩了緩心神,休息了片刻,便推開門要走。
恰好醫女回來,張口又要罵,長君麵『色』肅然“戰事吃緊,今晚還要商議軍情,你就別管我了。”
張開的口動了幾動,終究是無話可說。
長君不多做逗留,腳下的步子走得飛快,醫女看著她的背影,隻能歎氣。
她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姑娘家像這位,剛強起來連男人也比不過,明明是個姑娘,卻做著不該是姑娘做的事情。
讓人既無奈又心疼。
連郢的屋門前多出了一隊人馬,個個神情肅穆,眸『色』警惕。
長君遠遠看到,心中甚覺驚疑,猛然間想起今日連郢不同尋常的舉動,心下慢慢思索著,腳步一直未停。
門口的元琛看到她,忙開口喚“許將軍。”
長君點頭,目光從那隊人馬那裏收回來,轉頭問道“這些是?”
元琛麵上『露』出笑意,似乎有些激動過頭,喉頭微微帶著哽咽“是七殿下的人,七殿下帶著虎符來了!”
胸口突然竄出一股熱流,長君的麵『色』微頓,似乎是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眸中的喜『色』卻掩不住地流『露』出來。
“太好了,太好了……”
似乎驚喜得說不出別的話,反反複複地嘟囔著同一句話,長君緊緊抓著元琛,手上不自覺地握緊。
元琛被捏得有些疼,也沒有阻止她。他很理解長君的激動。
就像是在黑夜中抹黑艱難前行的人終於看到了透出的一抹光,攤在沙灘上即將渴死的魚終於得到海水的解救,月國這場浩劫,終於讓他們看到了結束它的機會。
“我現在能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