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來澳大利亞的前一天,潤二找到了我。他憂心忡忡的扶著門框在牆角盤腿坐下,手裏還端著一壺熱酒。滿臉的潮紅。
“圭一。”他喚我的名字,嘴裏打著嗝,就像許多年前的那個小孩子一樣,對我撒嬌。可現在,他已經長大了,在所有人的眼裏,他都是那個能夠獨當一麵的浪矢家家主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還記得,四年前的一個晚上,也是這樣的場景,他伸著懶腰滿不在乎地對我說:
“圭一啊,從現在開始,我也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了呢。”
他起身的那一刻,我看見了,他眸中的煙雲一點點開始消散,最終,完全淪為了過往。他也不愛笑了,整天埋頭於學習金融知識,閑暇之餘,無非也就找我討教一下劍道以為作樂。他成為了英雄,也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
在伊子,藤午,舍人,伯齊,益川他們麵前,他得是能夠搞定所有事情的大家長;在富仁伯父,清歡伯母,莊叔他們眼中,他又得是能夠托付後事的可靠繼承人。
可我知道啊,他一直都隻是那個愛看推理小說,願意對這個世界溫柔的傻孩子……也隻有我能知道了。隻有在我這個哥哥的跟前,他才能放鬆下來,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內心的不安與精神上的疲憊。
“圭一。”他又喊,眼眸低垂,手裏的酒壺都開始抓不穩。
我邊答應著他邊緩緩地向他靠了過去。他幹脆直接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隻是醉了,還是睡著了。反正我再說話,他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自言自語,雜亂無章地說著一些沒有邏輯的事情,也不知是夢話還是醉話。
一段時間後。
“圭一。”他又喚我,這次他睜開了眼睛,猩紅的臉上淌下了兩行淚水“明天……”
他欲言又止。我張開了手臂,他在我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長大,原來是件這麼無聊的事情啊。”
漸漸的,他的哭聲又變成了苦笑。
“圭一啊。”他凝望著我,臉上是我形容不出來的一種感情“明天,你和我那個傻妹妹就結婚了吧?”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哈。”他苦笑得更加難看了“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明天,就不去了。”
這話我早在伊子口中就已經聽過了,她當時氣氛極了。可我想說:
“沒關係。”
“沒關係?你不問我為什麼?”他有些驚訝,又好像不那麼驚訝。
“就是因為隻有我不會問為什麼,所以你才來找我的吧。”
他又笑了,這次是真的笑。如孩童戲耍時那樣純真的一種笑。他撿起了地上的空酒壺,仰頭朝舌尖滴了幾滴遺落的。然後就蹣跚著朝門外走去了。
最後他說:
“伊子,就拜托你了。”
這是他最後對我的請求。
可,話雖如此,我能察覺到,伊子的不開心完全因為他所造成的。她曾經跟我說過,她有多喜歡她那個看上去不靠譜實際上特別溫暖的哥哥。
她說:“如果我哥要是和圭一哥你一樣不姓浪矢的話,我一定就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