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不僅有赫正材的日記本;還有關,他的丈母娘。
他的丈母娘趙碧華,一再拒絕守寡,後來被燒寡婦火,給殘忍的燒了一把,足足有半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什麼法律規定,女人死了丈夫,是可以再找男人的。這個,大字不識的趙碧華,是知道的。所以,她一口氣,在她的一生中,找了三個男人。並且,接受了三個男人的播種,三人的DNA都有所留存。趙碧華總是跟人說,我找三個男人,是國家規定的麼。她其實是想說,是法律允許的。建國以後,由於婚姻法的貫徹執行,反對性別歧視、反對性別壓迫,寡婦的再婚已被社會普遍的認可。當然,再婚方麵的,許多有性別歧視、性別壓迫的民俗禁忌,也明顯地改變了。全社會都少有的事,在趙碧華的命運裏並沒有完全的消失。一把大火,讓許多人記憶終生,刻骨銘心。
第二個婆婆,猜她可能有了身孕,想留一點小兒麻痹的骨血,不同意她改嫁。總是跟她,絮絮叨叨,說一些雜七雜八。趙碧華的這個婆婆,粗通文理,守寡半生,淨收集了些個寡婦的故事。在勸說她的過程中,講敘了個盡興。
開始時,總是說一些三綱五常。
她給趙碧華說:你二老爺,前後娶了八個老婆。死的時候,還活五個。但是誰也沒有再嫁,親如姐妹,共同撫養娃娃。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男人可以娶多個,女人隻能守一個。就像一個茶壺,配幾個水杯。男人老婆多,養的娃娃就多,多子多福。周文王,就有一百個兒子。老婆少了,能行?有這麼多娃娃,老漢死了以後老婆就走,能行?不行,女人就得守。婆婆,是《封神榜》看多了。
趙碧華聽得不耐煩。二老爺的第九個小老婆,普法的那時候,不是嫁到圪嶗山去了?你怎麼不算上。來這裏的時候,我就是一寡婦,還守什麼守?趙碧華,早已失守。
婆婆說,寡婦改嫁,大家根本瞧不起,你不能一錯再錯。婆婆說:一般好人家,不娶寡婦。寡婦出嫁的時候,總是讓人,淩遲一頓,嫁得不痛快,生不如死。
趙碧華想,嫁得不痛快也比守寡強,守寡才生不如死。
婆婆說,東山的錢寡婦,娃娃都三歲了,小子,非要改嫁。村裏老人們說,要走隻能走旁門、後門,從牆上鑽開個窟窿出去也行。講究的就是,不能走大門、走前門、走正門。她們家既沒有旁門,也沒有後門,隻有一個大門,土牆還不讓往開打窟窿。你猜怎麼著?選了個黑夜,再嫁時不能在白天,要在黑夜。還不能用吹手鼓樂,悄無聲息的。村裏老人們說,白天,如果被人們撞見,那是非常不吉祥的,破解之法倒是有,就是唾罵幾聲,吐幾口痰也行,擤鼻涕也行。那多難看,所以就黑夜。本來錢寡婦是有娃娃的,是不能改嫁的。她,要把娃娃養大。娘家讓嫁根本不行,必須要婆家同意。婆家就是死活不同意走,最後原原退了彩禮,還賠了禮。婆家還假裝不同意,娘家要“搶婚”。十幾個後生,半夜跑了一趟。翻牆時不小心,還碰掉兩顆門牙,寡婦成了沒門牙。
婆婆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就講究個從一而終,改嫁不貞節,大家都看不起。這其實,也是婆婆的信仰。錢寡婦“拉後婚”,迎親都用車不能用轎,一個女人一輩子隻能坐一回花轎。碰得灰頭土臉,穿一身黑,坐個破車,聽起來就怪嚇人。好馬不韝二鞍,烈女不嫁二男,受不起這份罪,丟不起這人。這也是婆婆的信條,她就靠這些句子活。
婆婆說,寡婦再嫁,也有坐轎不坐車的,但是轎子要用黑布蒙上,人也要走一段路,能跟頭婚一樣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好女不嫁二夫男,再嫁就不是好女人,不能從家起身就坐轎,坐花轎。一定要走到半路上,才能上轎,上黑轎。還要在上轎的地方,丟下點東西,比如說一兩件自己的,比較貴重的首飾,或者是,平日裏愛穿的衣服,然後才可以上轎。這是要把前夫的鬼魂哄騙過,不然,前夫的鬼魂會跟著寡婦來到新夫家,這是很不好的。錢寡婦是坐車,中途也下來走了一會兒,牙疼的,還丟了一對耳環,分岔路走了一段,彙到一起後,才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