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赫利眾決定公布名字為朗瓦爾.赫利眾的時候,他考慮了很多很多。也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兒時,爺爺教他做弓箭時,說的那句話:男子漢,一定要有自己的弓箭,沒用過弓箭的男人,算什麼男人。爺爺那時瘦骨嶙峋,哈欠連天,對誰都不在意,唯獨對自己有些特別。
爺爺你的胳膊怎麼這麼細呀?
爺爺的肉被狼吃啦。
狼在哪裏呀?
到處是狼,有人的地方就有狼,狼在每個人的心裏。
你的狼在哪裏呀?
爺爺的狼被更厲害的狼吃啦,爺爺現在成羊啦,成病貓啦。
我怎麼沒狼,我的狼也被更大的狼吃了嗎?
胡說,你的狼還沒長大。不能被任何狼吃掉!你要學會打狼。
怎麼打呀?
用弓箭。
用弓箭是來自赫劉勃的經驗,赫劉勃說:十八般武藝,弓箭第一。自從虐了五隻狼崽之後,好長一段時間,赫劉勃再沒有任何收獲。經常見不到狼,有時見到了也束手無策,狼比他跑得快。很自然的,他想到了弓箭。赫劉勃小時候經常玩弓箭,而現在要正式用,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赫利眾用他童稚的嫩音:爺爺,那什麼是弓箭呀?
赫正材開上他的老朋友,拉上孫子,去了郊區,人煙稀少僻靜處。下到小河灘,扯住一枝柳條,用匕首砍斷。削去枝葉,削掉細枝稍,又削掉太粗的部分。不長不短,半米左右,柳條堅韌柔軟,爺爺赫正材輕輕慢慢地彎,放展,再彎,如是反複,柳條漸成弓形。爺爺從車上取下細尼龍繩子,綁在柳條的粗端,又慢慢彎回柳條,把繩子拉緊,綁在了它的細端。爺爺在河灘上撿了會兒柴禾,攏成一堆,拿出打火機,點燃,隨手抽出一支煙,點燃。煙叼在嘴上,像狼叼塊肉。赫正材拿起剛才做成的小玩意兒,在煙火上燎了一燎。又不知在哪裏找來幾根細高粱杆,把高粱杆掰了幾下,又用刀削了幾下,成了兩邊齊頭的細杆杆。
爺爺說,彎彎的柳條,綁著繩子,是弓;細杆杆就是箭。孫子赫利眾這下看清楚了,這就是弓箭。
爺爺左手拿弓,右手把箭放在細繩子上,一拉,又一鬆手,箭掉到了那邊,離開了繩子。爺爺說,這繩子叫弦。好神奇,箭掉到了那邊,離了弦。
小時候的他也把箭搭在弦上,一拉,一鬆手,箭離了弦,掉到了這邊一點點。他說,好神奇呀,我也學會了使用弓箭。是的,世界上好多事情,他的雛形,就是這麼簡單。
爺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氣喘籲籲,眼淚婆娑,抹了一把,按著胸口,眼睛不知道望著何處,也不知道和誰說:男子漢,一定要有自己的弓箭,沒有用過弓箭的男人,算什麼男人。又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點燃。他可能根本不會想到,幾十年後,孫子還記著他的氣喘籲籲,還記著他氣喘籲籲時,所說的那麼一長串算什麼男人的話。
長大後的赫利眾還記得,爺爺當時嘮嘮叨叨的跟他說了許多:
做弓臂柳條可以,紅柳更好,沒有這些,桃樹枝或其它樹枝也可以。弓弦尼龍繩就是湊合,麻繩也可以湊合,驢皮牛皮很好,我爺爺有把牛筋弓。如果隻是玩的話,橡皮條最足勁。箭,就用高粱杆吧。射箭的時候不許對準人,尤其是人的腦和人臉,千萬不敢射上。完了爺爺給你弄個礦泉水瓶瓶,把這些高粱杆杆都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