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我說,我這輩子最恨的女人,就隻能是,我媽。
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隻要和我有關,都是錯的,沒有一件是對的。最大最大的錯誤——就是生了我。
她要是沒有生我,這個地球上,就沒有和我有關的事情。因為,沒有我,就沒有事情,我想的是,和我有關的事情。有了我,就有了事情,和我有關的事情。這個道理很簡單呀,可是我活了好多年才弄清。
是的,肯定沒錯。如果我從來就沒有出生;如果我是個傻瓜,什麼也不懂;如果我是塊石頭,就不會知道疼。媽媽呀,你為什麼將我帶到這個冰涼的世界,把我的全體扔進鍋爐裏,大火燓燒,我的內心肯定有一塊融化不了的冰。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這個錯誤是媽媽的彼造成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失眠,那是誰都不知道的多少個夜晚。好多次,我都聽到,有女人,在夜晚的在炕上,黑燈瞎火中,哼哼唧唧的聲音。那多沒意思,一夜還兩三次,我真不知道,這個體育運動和其他的活動,有什麼不同。還要等我們睡著,睡不著也要睡,哄得睡,要有催眠曲,唱著一首一首的童謠。
經常唱的一首是《貓娃睡睡》,這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嗯啊嗯,貓娃睡睡,
對麵山上掐穀穗穗。
掐得穀穗喂小雞,
喂的小雞噙水水。
噙得水水磨鐮鐮,
磨的鐮鐮割條條。
割得條條編篩篩,
編的篩篩喂老牛。
老牛喂的肥肥的,
耕得地兒勻勻的。
打得麥子和石榴子呀的,
磨得麵和雪呀的。
烙的餅和碾盤呀的,
我娃吃得和虎呀的,
吃了一半打铇聲和敲鼓呀的。
那“半其”哩?
貓噙去了。
貓哩?上了樹了。
樹哩?水推得走了。
水哩?和了泥了。
泥哩?壘了牆了。
牆哩?老母豬掀塌了。
老母豬哩?剝了皮了。
皮哩?幔了鼓了。
鼓哩?王二木匠一錘子搗爛了。
王二木匠了?
…………
做這些事情,好像還見不得人。見不得人為什麼還要做,見不得人就別做了嘛。
等我懂事以後,知道就是因為你們的哼哼唧唧,才有了我,我暗暗發誓,以後永遠,不做這種事情。(幸虧沒有說出口,否則,說去去的話,怎麼往回收。)我們還有一些,實際的行動。
小學三年級,第二學期,那是一個春天。這個春天,與任何一年的,都不相同,由於一件隱秘的事情了,我記憶終生。
那是一個是綠油油的春天,很不符合我現在的心情。那時我還小,東風刮過,看見綠色,不由得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春天很煩人,讓人想鬱悶都鬱悶不成。每年總是按時的來到,我年幼的眼前,總是一派生機盎然。小孩子的眼睛,總是很容易被吸引,很多人的一生,壞就壞在好奇心。渠梁峁蓋上的花花草草,鬱鬱蔥蔥,像我們小姑娘的手,嫩格瑩瑩;澗坡溝窪下的樹木,像姊妹們的臉,翠格生生。
春天欺騙了我們的眼睛,連小兔子也躲不過,不停地懷孕,一窩一窩的比賽生。生下來有什麼用,吃了青草,最後要還小命。兔子們看見,春天的綠很風騷,放蕩的好自由。
就像嫩姑娘們的荷爾蒙,掩蓋在青春的笑顏之下。東風解凍了高原,給他批上了綠裝。美麗的景致,總是誘惑,反正有什麼會上當。釣過魚沒?你肯定知道,美味的魚誘,就是為了要魚的身體。好了嘴,賣了肉,不值。
陽光溫潤地照耀,大溝小溝都上當了,就像有一隻大手在反複地撫摸。摩擦摩擦,冰塊也會變熱,光就是那隻大手,熱就是誘惑。冰從邊緣處,薄薄的地方,融化生津,有了水。水水慢慢地流,會蔓延到整個的熱的地方。冰麵上,太陽不停地撫摸,他就是喜歡水更多。他的目的總是能達到,河道的意誌太薄弱;再說,這麼美好的春天,太陽輕柔撫摸地舜間,哪一條河流能夠拒絕。
誘惑,誘惑,永恒的誘惑,使我們向前。
河冰剛剛開始融化,流動著微弱的水水,男人們總是等不及,借口去田裏察看墒情,腳卻踩在水上,濕透了鞋都不在乎,冷得刺骨。如果再給一次機會,還來,男人們,真賤。
男人們就喜歡嫩,春天來了,他們總是很興奮。其實母的也一樣,母驢一般在春天發情。喜歡嫩嫩的男人,在春天總是很有興致,走進某一戶的家門,為了引起人家小媳婦兒的注意,在人家的院子裏胡騷情。搬起一塊石頭,說,大家快來看呀。有什麼好看的,無非就是石頭下麵有幾個嫩芽,白白的。男人們好動,喜歡嫩芽,也喜歡白白的。一個種子,一輩子,隻能嫩這麼一次。對這嬌嫩,男人們不一定會珍惜,隻是為了引起人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