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李典三的手機出了個小毛病，自己處理不了，就來找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他的教師生涯。
老三說，瘸子校長大字不識多少，裝了滿肚子的故事。他在學校給我和李翰勝講的第一個故事，就是呂家圪嶗的那對雙胞胎。
雙胞胎哥倆，一直到十五歲以前，完全一模一樣，有時候連最熟悉他們的媽媽也搞不清楚，要看一下左胳膊上的胎記。
十五歲那年，也就是一九五四年，哥倆到了上初中的年齡。由於家境，隻能供一個。哥哥的身體稍強壯一點，學習也比弟弟的好一點點。弟弟的學習，當然也很好，身體也很強壯。每次考完試，大家都分不清第一第二，在大家眼裏，兩個人簡直就是一個人反複出現。那時候，大家不知道克隆和三維打印，其實，大家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弟弟覺得哥哥學習好，各方麵都比較優秀那麼一點點，就想把機會讓給哥哥。哥哥覺得弟弟身體稍弱一點，幹不了苦力活，實際上是他舍不得讓弟弟受苦。
哥倆推來讓去，爸爸哭呀，媽媽也不停地流眼淚。爸爸說抓鬮，哥哥堅決不抓。說，我是老大，理應讓著弟弟。後來，父母同意了這個說法，可能還考慮到了身體因素。
我們需要記住這個名字，哥哥呂江河。村裏人都叫他呂大，後來幹脆叫大驢，老了以後，就叫老驢。他的那點犧牲，後來大家忘得一幹二淨。再說，那個時代，這種事情多了去了。肯定有一個上不了學，不是你就是他，反正都一樣。
弟弟的名字，我們也需要記一下，呂海洋。他的名字，大家也一樣忘記了，或者是忌諱叫。大家先加他呂幹部，後來叫呂鎮長、呂書記，最後叫呂局長。剛退休時，大家叫他呂老，後來幹脆也叫老呂。總之，比大驢要好聽得多。
現在，老驢和老呂，很好區分的。幹幹瘦瘦、彎著腰、滿臉皺紋的是（□□□□□）肥肥胖胖、端端的、臉上平平的是（□□□□口）。沒錯，你的填空題做得很好，你的回答，完全正確。你看，現在，連你都很容易區分了。
這天，老驢呂江河，有事去找老呂呂大海。
什麼事呢？
孫子工作的事。
呂海洋見麵就問：“啥事?”
呂江河說：“沒事就不能找你說說話？”
“有事直說，你什麼時候學會繞彎子了？”
“就是孫子工作的事。”
“沒給你說嘛，沒辦法！”
“總有些辦法吧？你給我好好想一想？啊？哥我這輩子，最後一次求你了！”
“每次都是最後一次！”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我就這麼一個孫子。這件事給我解決好了，其他的鹹事（閑事）我都不管了。”
“你有完沒完？”
“你答應我就完了！”
“我真沒法答應你，這是太難了，我也隻有一個孫子，不也在家複習考試嘛？還能有什麼路子？”
“你的孫子學習好，我的孫子考試要麼不過線，過線也不占優勢。有一次筆試倒是考了第一名，麵試遇到了馬縣長的兒子，驢頭馬麵，人家選了筆試第三的馬麵，筆試第一的驢頭，就落選了。”
“這我知道，驢頭確實沒有馬麵好看，過了筆試，麵試都有機會。你能說下人家馬縣長什麼嗎？什麼把柄也抓不住，關鍵考試本身就是公平公正的嘛，你想說什麼呢？”
“看，兄弟，你都不向我說一句話，胳膊肘往哪裏拐呢？”
“往哪裏拐？順著你說，就好了？有什麼意義？你能把人家馬縣長的兒子拉下來，讓你孫子上去？我順著你說，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解決問題，讓人心裏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