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政你比顧衿要大一些吧?”
“是,過了年二十九歲,奔三十了。”
“現在在哪裏上班?也在B市嗎?”
“我自己給自己打工,有時候忙起來什麼地兒都待,現在我爸媽歲數大了,就留在這邊長住。”
顧媽媽點點頭:“一看就是個孝順兒子,真好。你媽媽以前在海島的時候總跟我念叨,說家裏那個淘小子長大就好了,結果也就一晃的工夫,可不就是長大了嗎。”
“嘿,您這是誇我了,我媽現在還念叨我不省心呢。”旁政透過後視鏡往後麵掃了一眼,顧衿端坐在後麵,正微微出神。
他把車沿著南城老舊的街道拐了個彎,狀似無意地問:“顧小姐現在在做什麼?也工作了?”
顧媽媽接過話來:“這不是前一陣子一直忙著找嗎,這兩天剛上班。”
“什麼地方?”
顧衿回過神:“在茂柏,一家創意公關公司。”
“很厲害。”旁政的手指敲在方向盤上,“同行的4A公司裏它一直很有優勢。”
顧衿驚喜起來:“你也是做這個的嗎?”
“不是。”他簡短否認,“之前茂柏給我做過一次廣告預案,但是很可惜沒被通過。”
旁政把車停在家屬區門外,下車給顧媽媽拉開車門。他可能真是不太舒服,臉色在夜風中有點蒼白。
顧媽媽拍拍他的胳膊,帶著長輩的心疼:“好孩子,家裏住得偏還難為你大晚上折騰一趟,快回去吧,聽你說話有點感冒,別被風吹著再嚴重了。”
“應該的。”旁政推開小區有些年頭的鐵門,把母女二人讓進去。
顧媽媽率先走的,顧衿留在後麵,有點拘謹地跟他道謝:“今天真的麻煩你了。”
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有機會麵對麵地這樣打量對方。個子不矮,皮膚很白,很幹淨,這是顧衿給旁政的第一印象。
旁政笑了笑,試著叫她的名字:“顧……”
“顧衿。”
“哪個jin?‘今天’的‘今’還是‘金子’的‘金’?”他問她。
“‘青青子衿’的‘衿’。”
旁政不再追問了,而是從褲兜裏摸出一張卡片。卡片是黑色的,上麵是用鉑金燙上去的字,那是秘書戚琳之前一直逼著他帶在身上的,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我的電話,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打給我。”
顧衿接過來,上麵隻工工整整印著他的名字,沒有任何關於身份的贅述。在他的名字上方,印著蒼勁有力的前綴。
“盛恒集團。”顧衿默念。
第一次見麵,他很聰明地給彼此留了餘地,既沒有直接逾越地要她的號碼,也沒有過多熱情地挽留,既做到了父母的要求,又紳士地給顧衿一個看起來很適宜的結束見麵的方式,滴水不露。
顧衿跟他說了謝謝,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她又回過身來,旁政一隻手插在褲袋裏,正斜倚著車身目送她。
“橘子皮和生薑。”
旁政沒聽清,微微眯起眼:“什麼?”
“橘子皮和生薑一起泡水喝,感冒很快就能好。”顧衿輕快地又說了一遍,微笑著跟他招手,“再見啦。”
在六月的晚風中,顧衿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顏色陳舊的樓群裏。
旁政送顧家母女回去後,也沒有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接著開夜車,而是老老實實回了家。一進家門,不出預料,自己爹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
見他回來,旁夫人忙迎了上去:“你今天一進門我就聽出來你有點感冒,是不是這幾天連著在外頭喝酒了?晚上回去也不好好心疼自個兒,快喝點熱水,我給你找藥。”
旁政扔了車鑰匙,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茶幾上有果盤,正好放著幾個桃子和橘子,這季節不是吃橘子的時候,擺著圖好看罷了,他順手拿一個剝了起來。
“送回去了?”旁磊推了推老花鏡,問道。
“回了。”
“她們娘倆現在住哪兒?”
“老四方街那邊,第三機械廠的家屬樓。”
旁磊歎了口氣:“那頭都是老房子了,少說也有二十年了,估計在這兒置辦一套房子娘倆把手頭的積蓄都花了啊……”
旁夫人端著藥也感慨:“可不是嗎,這些年不見,若萍變化太大了。想當年在海島,她領著孩子去寫生,她在前頭走,穿著裙子,那幫小崽就跟在後頭鬧啊喊啊,可是咱們島上最好看的景兒了。”
旁政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啪一聲把剝好的橘子皮扔到了杯子裏,興致勃勃地看著青綠色的果皮在杯子裏沉浮。
“哎——你這孩子!”旁夫人不滿,“有藥你不吃,又是跟什麼地方學來的怪招。”
“張嫂,給我切兩塊兒薑。”旁政沒理旁夫人的話,回頭跟廚房忙活的家政阿姨淡淡道。
“他不愛吃藥,喝點薑水祛祛寒氣也好。”旁磊擺擺手示意夫人安靜下來,他也不喜歡男孩兒那麼嬌慣,有點頭疼腦熱的就吃藥養著,“我問你,你對顧衿印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