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娜朝顧衿翻了個白眼,一頭小辮都跟著她的腦袋晃動,在發泄對她的不滿:“他不會買的,而且會帶來更多想和你合影的人。”
顧衿滿不在乎,她戴著太陽帽,依然笑眯眯的:“我相信他。”
小孩子的眼神總是真摯清澈的,渴望也總是比大人要來得更直白透徹,他需要錢,並且願意為錢做一些事情,所以顧衿也願意相信他。
不一會兒,小男孩端著一杯咖啡慢慢從街對麵走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到顧衿麵前,攤手給她看自己手裏的硬幣,顧衿微笑著擺手,小男孩瞬間笑了。
他牙齒非常白,一雙大眼睛裏全是感激的光。
他把手裏的砂糖和奶袋放在顧衿手裏,高興地跑遠了。
一直坐在顧衿對麵的張教授始終沒說話,一直在觀望顧衿。
起初,她以為顧衿是富家小姐,出手闊綽,學著那些電視、小說裏的人沒事兒跑出來看看廣闊天地,後來接觸多了,她發現這個小姑娘有她自己的故事。她很少說話,也很少炫耀或者談起自己的家庭環境,甚至很少談自己的來處,她望著那些孩子的眼神裏,除了同情以外,更多的是悲憫,是那種來自於女性天生的母性光環。
已經下午三點了,碼頭有不少貨船停靠卸貨,船工湧動,很嘈雜,雷西他們頂著太陽從港口回來,臉上情況不容樂觀。
“最近兩趟出租的船也得三天以後才會來,船老板雞賊得很,現在價格上漲,一艘一天要一千蘭特,還不算押金。”
薩娜問:“那怎麼辦?我們轉車去德班看看?”
張教授的愛人蘇教授不同意:“折騰了這麼多天,老骨頭實在撐不住了,幹脆在開普敦休息幾天緩緩神兒,什麼時候有船什麼時候走吧。”
蘇教授是雷西的啟蒙老師,他非常尊重他,雷西征求其他人的意見:“胡澎、顧衿,你們呢?”
顧衿閑人一個,隨便怎麼都行,胡澎平常被工作束縛著,難得出來一趟,也答應了。
於是大家商定這幾天就在開普敦休息閑逛,白天由雷西和胡澎來港口盯著消息,什麼時候有了閑船,馬上就走。
在小咖啡店買了幾個三明治吃過當晚飯之後,六個人沿著港口往租住的民居走。
開普敦港是南非最大的航運中心,每天有數百艘貨輪停靠,港口非常熱鬧。三號卸貨通道上有七八個穿著橙色工作服的搬運工正把今天這一批集裝箱卸貨,譚禹戴著墨鏡,穿著沙灘褲和老人衫,正和船上的負責人清點數目。
“我要的那幾箱藥你們運過來了沒有?”
“運了,特地從無錫藥廠給裝的箱,報關單裏也有,還有您要的那批化驗儀器,這次都跟船一起來了。”船上的負責人撓頭一笑,“還有我們旁總讓我給您帶句話。”
譚禹垂眼在單子上簽字:“說。”
“他說非洲這地方病毒多,您小心,別回頭感染了什麼毛病,英年早逝……”
話沒說完船工屁股就狠狠挨了一腳,譚禹把清單扔給他,笑罵:“滾蛋。”
實驗室急需這批藥做實驗,譚禹叫了幾個人把藥裝車,自己靠在小吉普前頭抽煙,火兒剛點著,就不動了。
遠遠過來六七個人,因為黑頭發黃皮膚,和自己一樣帶著亞洲特征,很容易讓人辨認出來,人群中間站著一個姑娘,瘦瘦高高的個子,戴著棒球帽,背著雙肩包,那張臉,怎麼看怎麼眼熟。
他們從他麵前走過,譚禹認出來了。
她曬黑了點,可是笑起來時上翹的嘴角和那雙黑漆漆生動得跟畫兒似的眼睛,譚禹記憶非常深刻。
她一直在跟她旁邊那個長頭發留著小胡子的男人說話,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其他地方。
譚禹伸手跟個愣頭小子似的想跟她打招呼:“顧……”
“衿”字還沒出口,那群人已經從他眼皮底下走過去了,顧衿的背影漸漸淹沒在人群中。
譚禹盯著他們良久,心中不忿,他叼著煙,擰動鑰匙,小吉普在開普敦的夕陽裏嗖一下開了出去。
晚上住的民居旅店有個小型的篝火派對。
樹上掛著長長一圈燈帶,拾來的木枝用紅磚墊了鋪成高高的小塔,淋上汽油,火光明亮,為了營造氣氛,老板還特地烤了一隻火雞送給大家吃。
滋滋肉香伴隨著濃濃的篝火氣息,住店的旅客三兩坐在一起談笑,各種語言交織在一起,熱鬧異常。
酒是當地自產的啤酒,後勁很大,顧衿跟著大家幹了幾口就覺得隱隱有點飄乎乎的。在火光的映襯下,她的臉頰有點紅。
難得氣氛這麼好,算上旅店裏其他幾個中國旅客,十幾個人圍在一起聊天兒。
“張教授,您這次跟著拍大遷徙,是打算參加今年的哈蘇國際大賽?”
“都六十多歲了,還參加什麼比賽,這次是西子硬要我們老兩口來的,你蘇伯伯這幾年身體狀況不如從前了,想著趁他還行再過來看一次,拍點作品回去給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