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湛北聽得心裏不太舒服。
一個姑娘,名節在外,被人這麼說,總歸是不太好聽的。他倏地想起了尹白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見底,帶著性子裏固有的幹脆果斷。
存好號碼,陳湛北把字條用打火機點了,冷冷拍了拍對方的肩算是感謝,開車走了。
尹白露是晚上快十一點收到陳湛北的信息的。
她那時正盤腿坐在地上吸溜牛肉麵,加班到晚上九點,路上又耽擱了一個小時,回家卸了妝洗了澡換好衣服,這才有時間吃飯。
麵條是樓下小鋪買的,放的時間太長,有點坨,尹白露餓極了,也顧不上好吃不好吃,囫圇吞著。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摸過來,一個陌生號碼:“添加我微信好友。”
尹白露以為是打廣告的,沒當回事兒,順手將手機扔在沙發上,接著吃。沒過兩分鍾,叮一下又來了條信息,還是那個號碼:“快點啊。”
尹白露放下筷子,現在這打廣告的都這麼橫了?她目露凶光,手指放在鍵盤上,剛要打字,又是一條信息:“我是陳湛北。”
我是陳湛北。
尹白露想起白天他坐在自己對麵的樣子:嘴角上揚,手裏攥著定製版的手機,灰色襯衣,黑色長褲,腳上是Ferragamo(菲拉格慕)的皮鞋。
那一副高高在上誌得意滿的模樣。
尹白露換了微信,果然有條好友添加的消息,上麵顯示的是個英文名字,備注信息寫著“陳湛北”三個字。尹白露點開頭像,不知道是在哪裏玩兒的時候照的,很遠,但是能看出他在笑。
她在“同意”那個按鈕上猶疑,像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陳湛北一連又發了幾條信息轟炸。
尹白露心一橫,想看看他到底幹什麼,點了綠色的框。
陳湛北在酒店給他準備的房間裏躺著,一直拿著手機,一聲振動,他跟打了雞血似的從床上坐起來,迅速點開尹白露的朋友圈。
他以為尹白露的生活,和他列表裏那些女孩該是差不多的,名牌包,頭等艙,各種各樣酒店的下午茶,還有那些如出一轍的姿勢和自拍,她們把自己包裝得精致而美麗。
可是尹白露似乎很少發這些東西,雞湯沒有,抱怨也沒有,甚至連照片都很少。最近的一次,是她半個月前站在一幫孩子中間拍的,她穿運動裝,綁著馬尾,笑得非常開心。那幫孩子穿的衣服陳湛北認識,城郊聾啞學校的。
再往後翻,雖然有幾張露臉的,但幾乎都是她和顧衿在一起。
兩個人親密地嘴貼著嘴,做各種搞怪表情,能看出來,她是真和顧衿關係特別好。
有了微信以後,陳湛北有事沒事總是找尹白露閑聊,尹白露不搭理他,他臉皮厚,百折不撓。他嘴貧,偶爾給她講自己身邊的段子,吐槽他煩的人和事,每天早上八點雷打不動地給她發天氣預報;他給她送花,送厄瓜多爾玫瑰,整整九十九朵,用他龍飛鳳舞的糟糕字體寫英文卡片;他送她寶格麗的耳環,耳環內刻著她名字的縮寫;他請她吃飯,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把車開到她公司樓下,人一下來,就地扛走。
在車上,他還振振有詞地跟尹白露說:“你看啊,我跟旁政是朋友,顧衿跟你是朋友,從邏輯上來講,咱倆也應該是朋友。”
尹白露啐他:“呸。”
“大家都是成年人,泡妞那一套收起來,到底想幹嗎直說,我沒工夫陪你繞彎子。”她坐在他跑車的副駕駛座上,窗外陽光打進來,照得她紅唇明豔,睫毛卷翹,格外動人。
陳湛北把車往路邊大大咧咧一停,直接傾身壓過去,他身形頎長,一隻手壓著尹白露,眼中似笑非笑,毫不掩飾他的意圖:“想睡你。”
尹白露問:“然後呢?”
沒然後。他不說話。
時間靜默。
陳湛北屏息望著尹白露,他頭發很短,天生帶著點自來卷,認真時候蹙起的眉眼很英俊。他把“睡”這個字說得輕描淡寫,不帶任何情色意味,但是又很惡劣地帶著一絲欲望氣息。
尹白露美眸輕輕彎著,也像在笑,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上挑,又是那副勾人的模樣,一隻柔荑摸上陳湛北的領口,軟軟地用手指刮著他頸側的皮膚。
“就用幾束玫瑰幾頓西餐?”她眯著眼,很溫柔地又去摸陳湛北的頭發,“陳湛北,是不是我尹白露在你們眼裏真就這麼不值錢?”
陳湛北漸漸收了笑。
“我想想,別人怎麼跟你評價我呢?嗯……一個隨便一頓飯都能賣笑陪酒的女人,還是為了案子不惜代價可以隨便跟人去睡的婊子?不對,應該是為了前程不知廉恥去勾引有婦之夫的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