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四個字他是咬著牙根兒說的。
他輕狂又囂張地看著他老子,拉著尹白露的手:“老陳,我就是要和她結婚,就是要把她娶進陳家的大門,你要不同意,要麼打死我,要麼明兒個就發報紙聲明跟我脫離父子關係。你給我平事兒那三十萬元回頭我找人借了還你,這輩子砸鍋賣鐵我都還你。”
“湛北!”薛齡憤怒,“怎麼跟你爸爸這麼說話!”
老陳不怒,反而笑嗬嗬地看著兒子:“還我?你還我多少?”
他瞬間變臉,語氣極為嚴厲:“你從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錢,你要是真還我,哪兒是三十萬元這麼簡單的事!都二十八歲的人了,怎麼想問題還是這麼幼稚!”
陳湛北被罵得不吭聲,老陳看了他一會兒,繼而又問尹白露:“尹小姐,我讓你和陳湛北在一起,你能為他做什麼?”
“我什麼也做不了。”尹白露怔怔的。
老陳笑了笑:“那陳湛北又能為你做什麼呢?”
“他是我無望生活中唯一能讓我生存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老陳不說話了,半晌,他才輕輕歎了口氣。
陳湛北拉著尹白露的手,手心裏全是汗:“爸……”
“你知道你走了,家裏留下我跟你媽需要應付多大個爛攤子嗎?”
“知道。”
“那你知道,你不娶佳楠,陳家現在麵臨的社會輿論和壓力嗎?”
“知道。”
“那你打算跟我回去麵對這些困難嗎?”
陳湛北沉默,在平靜的呼吸中,他做著最後的抉擇。他艱難地咬牙道:“願意。”
老陳開門上車,緩慢地坐進車裏,聲音在夏季的晚風中疲倦而蒼老:“那就等你解決掉這些麻煩,等你肩膀上能扛起一個家庭,能扛起北洲這些重擔的時候,再像個男人一樣來跟我談你的婚姻吧。”
老陳降下車窗,看著窗外的尹白露:“姑娘,別的不為,就衝著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相信你是除了我跟他媽能對這小子最好的人,但是你們年輕,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負責,更別提組建一個家庭來負擔對方了。”
車窗緩緩上升,老陳的臉慢慢隱藏在深色玻璃後麵,他說:“我不信任陳湛北,也不信任你。但是我給你們時間,時間會證明給我看。”
車子開走了,尹白露跟著車跑,大口大口喘氣,忽然大聲呼喊:“陳湛北!我會給你證明的——你相信我——”
陳湛北從窗戶裏探出頭,也朝著她招手,像個孩子似的頑劣地回應:“你等我——等我娶你——”
車子尾燈漸漸遠了,尹白露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盯著遠方出神,她說:“陳湛北,你可一定要來啊。”
夏季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入秋,尹記小館重新開張,尹白露又過起了平靜的生活。
她開始專心經營小館,在秋初的時候擴充門麵,兌下了旁邊的一間房子,讓尹記小館開始初具正規飯店的模樣。她招了一個廚師,又雇了兩個服務員,每天非常忙碌。
在忙碌的生活中,她也依稀從他朋友那裏得知一些消息:陳湛北回了武漢,對交好的沈伯伯一家負荊請罪,他開始接手北洲國際一些瑣碎的事務,從最基層做起,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會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給她發消息,從來都是兩個字:等我。
偶爾寂寞難耐的深夜,他也會給她打電話,深沉低啞的聲音透過話筒,他告訴她最近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事,認識了什麼人,他問她最近小館做了什麼新菜,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兩個人夾著手機常常能聊上一個多小時。
等兩人睡意漸濃,他又對她說:“白露,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是個頭。我不喜歡穿那些人模人樣的西裝,也不喜歡開會,但是一想到你,我就充滿幹勁兒。我恨不得現在就讓老陳退位我接手北洲國際,但是回來我才知道我爸這些年有多不容易,很多事情,不是我以為的那麼簡單。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讓老陳接受你,也讓外頭那些人對我刮目相看,什麼時候我做出成績有了底氣,我一定風風光光去娶你,你千萬等我。”
尹白露舉著電話,躺在雙人床上眼含熱淚:“我等你。
“陳湛北,你來,我嫁給你。
“你不來,我一個人一輩子。”
一旦未來有人給了你承諾,生活也會變得充滿希望。
好像所有的好事都接二連三地來了。
那天秋雨淅瀝,店裏沒什麼客人,廚師和服務員都在後麵休息室休息,尹白露穿著長長的毛衣,趴在吧台前發呆。
音響裏放的是王菲的老歌,一首一首,呢喃婉轉。
她聽得昏昏欲睡,忽然一陣冷氣從門口傳來,有道身影站在那裏,她扭過頭,懶懶地應付了一聲:“歡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