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衡州府城一夜的喧囂過後,此時總算迎來了一分寧靜,可這份寧靜沒能持續多久,就再一次被打破,等來的是更嚴密,更瘋狂,更血腥的一輪全城搜捕。
這一次搜城的不再是城裏的官差或是綠營兵丁,而是滿洲八旗的韃子。
那些進城後整日尋歡作樂的韃子,此時都像是被人刨了自家祖墳一般,一個個都雙目噴火,搜捕時隻要有人稍不配合,韃子就拔刀殺人,毫不留情。
一時間,城裏的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給這個初晨籠罩上了一層血色的陰影。
知府衙門裏,氣氛極其沉重,無論是府裏的護衛還是奴仆,全都心驚膽顫,無一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他們的腦海中全是剛才血淋淋的一幕慘劇。
在府衙的公堂之上,懸掛著六顆血淋淋的人頭,人頭的主人是負責看守馬廄的四名看守和兩個馬夫。
一夜之間,馬廄裏的戰馬全都被人給毒死了,得知消息的卓爾翰徹底被激怒了,當即就下令把負責馬廄的有關人等全部處死。
臥房裏,卓爾翰麵若寒霜的坐在床頭,宛如石雕般紋絲不動,可一雙陰鬱的眼睛卻彌漫著懾人的殺意。
羅明堂跪倒在卓爾翰的麵前,渾身瑟瑟發抖,撐地的雙手上滿是血汙,那不是他的血,而是從床沿滴落下來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卓爾翰似乎渾然未覺,本該怒極的他,語氣竟然出奇的平和道:“羅知府,本貝勒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你,就像是你送來的那個女人,誰知道她是不是刺客假扮的。”
羅明堂抬起頭來,淚水掛滿了他的臉頰,眼中盡是惶恐道:“貝勒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啊!還請貝勒爺仁慈,再給下官一個機會!”
卓爾翰低著頭,拿被單擦拭著手中染血的鋼刀,剛才他就是用這把刀,當著羅明堂的麵把昨夜侍寢的女人給一刀殺死。
淒慘至極的女人,失了清白又丟了性命,隻因遇上了一個禽獸不如的韃子。
一條無辜的性命就此消逝,羅明堂管不了也無心去管,他現在關心的隻有自己會不會步了那個淒慘女人的後塵。
卓爾翰擦著刀,緩慢的動作看不出一絲的火氣,可他的目光在羅明堂的身上徘徊著,像是一個屠夫麵對著一頭待宰的豬玀,尋找著適合下刀的位置。
羅明堂感到脖頸微微發涼,好像隨時都會身首異處一般,他知道卓爾翰看似平靜,實際上是怒極的表現。
卓爾翰確實憤怒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刺客殺他不成竟然選擇殺了他的戰馬。
這是挑釁!更是羞辱!
而在刺客沒有落網之前,卓爾翰心中的仇恨自然轉嫁到了羅明堂的身上,作為一地的主官,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刺客潛入府衙,簡直是無能透頂,罪無可恕!
卓爾翰真想把羅明堂殺之泄憤,可他到底腦海中還存了一絲清明,知道羅明堂還有利用價值,至少在剿滅清風寨之前,這個庸官還必需留著。
在羅明堂詫異的目光下,卓爾翰把擦拭幹淨的鋼刀放在一邊,突然輕聲一笑道:“我卓爾翰平生敬的是英雄,重的是好漢,那刺客敢三番二次的孤身犯險,算得上是個人物,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
卓爾翰話語中把刺客抬高到了英雄好漢的程度,等於從側麵降低了府衙守衛的無能。
很顯然,他是在給羅明堂台階下。
羅明堂眼中閃過一道異色,隨即說道:“世間總有人不知好歹,不識時務冒犯朝廷,實在是頑固不化!”
卓爾翰睨了他一眼,眼中寒意不減,嘴上卻說道:“羅知府,刺客之事可以暫緩一下,剿滅清風寨,奪回軍糧才是首當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