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色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蔽,空氣中彌漫著絲絲血腥,殺聲震天的浮橋岸邊漸漸沉寂了下來。
然而這並不代表著結束,二十幾個依舊挺立的血人告訴世人,他們的戰鬥還在繼續,即使最終時刻即將來臨。
秦風喘著厚重的粗氣,血汙布滿了他英氣的臉孔,身上的刀傷劍痕像是綻放的梅花般,刺眼而奪目!
在秦風的左側,是與他並騎而立的孟達。
這位鐵骨錚錚的壯漢,此時握刀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身上負傷不下十處,能戰到現在純粹是靠一股子狠勁在支持,身體的承受力幾乎到了極限。
孟達虛弱無比,可有人比他更加的虛弱,趴在馬背上的冷君傲已難以再戰。
巴圖魯特木爾的那一重擊本就讓他受創不小,幾番拚殺之後他的上半身已經徹底麻木,連直起腰杆的力量都沒有了。
可即使這樣,冷君傲的左手依然握著一把劍,一把斷劍,他的頭盡可能的抬起,眼中的殺意依然冷若冰霜。
他好似在告訴所有的敵人,劍可斷,誌不可屈!
不僅是孟達,冷君傲,剩下的人同樣疲憊不堪。
可是當他們下定決心留在這裏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沒有人畏懼,沒有人後悔,義無反顧的留下了,直到死亡將近,所有人臉上依然掛著隻屬於勇者的豪邁與熱血。
時間會慢慢沉澱,有些人會在你心底慢慢模糊,可秦風知道,就算掉入地獄,此時身邊的這些依舊活著的人,他們那一雙雙滿是血絲,卻依然犀利無悔的眼神,將永遠印刻在他的腦海中,永生永世。
擂鼓起,風雲卷!
清軍新一輪的攻勢又要開始了,這已經是他們第七輪的攻擊,線國安就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般,就算把手上的兩千兵馬全部耗盡,也要把對麵那個殺神鏟除!
線國安意誌堅定,可手下的清軍卻是士氣消沉。
擂鼓聲沒有了激昂壯烈之氣,隻剩下悲涼和頹然,在清軍士兵們的耳中更是成了催命的哀樂,讓他們還有何動力向前衝殺。
七輪進攻丟下了將近三百具屍體,對麵敵人不是人,而是一堵牆,一堵用男兒血肉和英魂鑄成的鋼鐵城牆!
線國安見到部下們慢慢吞吞的朝浮橋進軍,怒火衝天的大吼道:“懈怠作戰者,殺無赦!”他的親兵站到陣前,紛紛舉起了行刑用的鬼頭大刀。
清兵們無奈,隻能硬著頭皮衝殺過去。
浮橋對岸,秦風集合了全部活著的人,傳達了他的命令。
命令很簡單,就是一個字:撤!
秦風在浮橋南岸堅持了大半個時辰,清軍這時就算過河,也追不上蒙山衛明軍的主力,再留下來拚殺那就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孟達望了眼衝過來的清軍,轉頭看向身旁的秦風,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
秦風似乎注意到了孟達的動作,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並不多言直接調轉馬頭,領著眾人朝南方退去。
清軍見到敵軍要逃,立刻來了精神,紛紛揮動馬鞭追擊上去。
敵追我逃,此次出戰蒙山衛明軍帶上了所有的戰馬,剛夠活下來的人一人一騎,可是清軍騎兵的馬力要強於明軍,雙方的距離不可避免的越來越近。
突然,清軍騎兵們衝勢一滯,他們看到前方奔逃的敵人中分出了一人,那人手持著一麵繡著‘秦’字的大旗,沿著大源河岸東南而去。
清軍騎兵們猶豫了一會兒,全都選擇了朝著那個手持旗幟的人追去。
因為他們認出了那人,正是那個衝過浮橋,殺入軍陣的殺神!
線國安下過死命令,一定要取那個殺神的性命,清軍騎兵們牢記在心,自然以此人為主要目標。
而孟達等人見到追兵放棄了對他們的追擊,卻是無一人麵露喜色,眼中隻有徹入心扉的痛苦和自責。
孟達幾次想調轉馬頭,可耳邊卻一直環繞著一個人的聲音:“活下去,為我活下去,這是我最後的命令!”
秦風毅然決然,奪過了戰旗,把生的希望留給了那些忠誠的兄弟們!
孟達想要拒絕,可他開不了口,不是貪生,而是忘不了秦風訣別時那不容人抗拒,能夠點亮整個黑夜的炙熱眼神。
所有人的心都在刻骨銘心的痛,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逃跑比赴死更加的令人痛楚,令人無法承受。
有人終於忍受不住,勒住戰馬道:“我要回去,我要和秦將軍同生共死!”
話才出口,孟達就一巴掌甩了過去,怒喝道:“秦將軍為什麼要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我們能夠活下去,你回去送死對得起他嗎?”
那人雙目含淚,堂堂七尺大漢竟是哭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