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布泰再一次踏上廣西等地土地時,已無半分他來時的意氣風發。
廣西依舊掌握在清廷手中,沿途官員無不對趙布泰大獻忠誠,可是在趙布泰的眼中,他似乎無法分清誰忠誰奸。
短短數日,上百人頭落地,廣西官場籠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線國安部全軍覆滅,蒙山軍威勢滔天,而種種亂局必需有人承擔責任,於是廣西境內那些沒有背景,有難逃責任的官員自然成了替罪羊。
桂林,趙布泰臨時府邸裏,他聽著手下的回報,看似麵無表情,可不斷跳動的眼角顯示著他急劇波動的內心。
蒙山軍又消失了!
三千多兵力的蒙山軍化整為零,分散到了廣西各地遊擊而動,趙布泰想要短時間內殲滅蒙山軍顯然無法實現。
時間,趙布泰現在最缺的是時間。
攻滅南明的戰役已經到了最後階段,而南明主力依舊尚存,趙布泰所部如不能及時趕赴戰場,那必然影響到了清軍全局的戰略部署。
十日之內,一定要剿滅蒙山軍,趙布泰心中已給自己定下了最後期限。
夜漫漫,月色朦朧。
府邸後院裏,趙布泰獨自一人索然而立,他征戰半生,從未像如今這般窘境,此次率軍返回若是無法解決後顧之憂,必然臉麵盡失,怕是連仕途也將黯淡收場。
時光流轉,夜色越發深沉,趙布泰苦思無策,不禁苦笑連連,神色中盡是落寞,他轉身欲回屋休息,忽然耳邊有歎息聲傳來。
寂夜無聲,這聲歎息格外刺耳。
趙布泰心中一驚,刹那間已拔出佩劍,他久經沙場,武藝自然不俗,出劍迅如閃電,一道白光閃過,劍鋒已刺向了傳來歎息聲的方向。
空氣中隱有劍鳴輕嚀,卻無一絲破體刺擊之音。
趙布泰一臉灰敗,一招失手他便知對手身法極快,而此刻他劍勢已盡,斷然沒有再出手的機會,恐怕唯有閉目等死。
府邸守衛重重,是何人無聲潛入,這份本事當真令人駭然。
趙布泰絕望的思索著,身前逐漸浮現出了一個人影,而當他看清來人時,眼中陡然一亮,嘴裏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來人不是敵人!
趙布泰認出了眼前之人,知道自己性命應該無憂,可眼中的驚懼之色絲毫未退,急忙收劍歸鞘,彎身恭敬的行禮道:“不知顧先生深夜來訪,本將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天底下,能讓征南將軍趙布泰的態度如此恭謙,恐怕除了大清皇帝,也就幾位親王了,可他眼前之人,絕對不是什麼皇帝,親王。
因為來人是個漢人,一個沒有剃發的漢人!
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滿清的剃發令之下,凡是不剃頭的人皆視為逆賊叛黨!
此刻,趙布泰絕對沒有把眼前之人當成逆賊叛黨,他也沒有這份膽量,因為很多年之前,他就見過這位顧先生。
那是在盛京的皇宮裏麵,顧先生和攝政王多爾袞在參議政事,他忘不了攝政王對顧先生說話時,如學生一般畢恭畢敬的樣子。
而那個時候,顧先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十多年過去了,歲月似乎沒有在顧先生身上留下多少印記,他白皙的皮膚,俊朗的雙眉,清麗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烏黑的頭發直達臀際,披散在潔白的頎長身軀上,裝點出妖魅般的俊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趙布泰心裏由衷發出一聲感歎,看了一眼顧先生,見對方遲遲不說話,出聲說道:“不知顧先生深夜來訪,有何指教?”
顧先生又是一聲輕歎,沉默片刻才低聲說道:“你不該回來的。”
趙布泰聞言一怔,頓時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神色中流露出一絲愧色道:“末將剿賊不利,導致後方不穩,這才無奈班師返回。”
顧先生搖了搖頭,緩緩道:“賊人就是想讓你這麼做,你心裏應該十分清楚!”
趙布泰無言以對,隻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顧先生雙眸似水,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語氣依舊低沉卻隱隱帶著一絲波動:“責任並不能都怪你,那夥賊人確實有些特別。”
趙布泰急忙附和道:“先生說的極是,那夥賊人每次行動都出乎意料,讓人防不勝防,實在是狡猾的很。”
顧先生微微額首,眼中卻有困惑之色,他比趙布泰想得更多,更遠,同時也更加疑惑。
那支蒙山軍到底有何目的,把趙布泰的人馬調回廣西,對整個戰局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無非也就是遲緩了南明滅亡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