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霸跪倒在地,頭顱依舊高昂,臉上看不出半點悔意。
就算時間可以倒流,陳興霸仍然不會改變,他所作所為也許是錯的,可他不會認錯,他錯的理直氣壯,錯的光明正大。
夜色深幽,陳興霸的雙眼卻是熾烈如焰,哪怕軍法無情,下一刻就會身首異處,也平息不了他那顆狂躁的心。
麵對陳興霸,秦風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能夠執掌蒙山軍,陳興霸居功至偉,秦風把他當成可信賴的兄弟,卻沒想到第一個違抗自己軍令的也是他。
蒙山軍化整為零之前,秦風警告過所有人,除了公然投誠清軍的漢奸,其它的一律不準用兵於百姓,抗命者軍法從事!
軍令不可違,違令者得不到懲處,將領的威信必受打擊,可秦風還是想給陳興霸最後的機會,輕聲道:“二狗,你可認錯?”
陳興霸似有一絲猶豫,最終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大聲道:“我沒錯!”
秦風隻覺得胸口堵得發慌,一腳踢翻了陳興霸,怒罵道:“我問你,你攻破的三座堡寨可是清軍的據點,你的這些金銀又是從何人手上奪得?”
陳興霸從地上爬起,筆直這身子像是一頭倔強的蠻牛,說道:“堡寨確實不是清軍據點,隻是一些大戶人家,可他們給清軍提供糧草,這種資敵賣國的行為難道不該剿了嗎?”
秦風神色冷漠,心中無比失望,陳興霸的借口簡直狗屁不通,給清軍提供糧草就該剿滅,那麼凡是築寨自保,艱難在這亂世中求存的百姓們估計十有八九都該剿了。
這亂世之中,為了求得太平,那些用來自保的堡寨都會主動獻糧給經過的軍隊。
這不是罪,是朝廷之過,帝王將相們無能,才讓百姓無奈而為。
而能築得起堡寨的一般都是大戶地主人家,他們之中雖然良莠不齊,但也是一股股不可忽視的力量,陳興霸所為隻會讓他們排斥,憎惡蒙山軍,甚至因此而徹底倒向清廷。
陳興霸顯然沒有意識到他所作所為的嚴重後果,繼續道:“秦哥兒,我是殺了幾個為富不仁,資敵賣國的地主老爺,並且把他們的家財搜刮一空,可是我從沒有忘記過你的嚴令,不準欺壓良善,不準淫辱婦女,不準草菅人命。”
他一臉正氣道:“我隻誅殺首惡,連那些地主老財的家眷都沒有加害一人,至於普通百姓,更是秋毫無犯。”
孟達幾人長舒了一口氣,在他們心中,隻要不濫殺無辜,那就不算違抗軍法,陳興霸就算有錯,也不至於受到極刑。
陳興霸滿臉通紅,語氣越發激動道:“秦哥兒,你看看這些金銀珠寶,這可都是民脂民膏,背後藏了多少百姓的血淚,那些地主老財難道不該殺嗎?”
秦風閉上了眼睛,耳邊不停回蕩著陳興霸正氣凜然的質問,他也許可以反駁,可他卻不知該不該去反駁。
當善惡需要用利益去取舍,那善惡還有必要區分嗎?
黑暗無邊,幽深的令人心悸,夜空中忽然有流星飛逝,轉瞬即滅,但那一刹那的光亮,卻給人予希望的憧憬。
流星下許願未必成真,卻至少是一種執念。
那自己的執念又是什麼?
秦風腦海中忽然有些明悟,穿越以來他已恢複漢人江山為己任,為了避免那個黑暗王朝的降臨,他無時無刻不在設計著各種謀劃,以求得最大利益,而這些在無形之中成了一股羈絆,束縛著他曾經的自我,那個快意恩仇,無所顧忌的暗夜殺手正在逐漸消散。
這樣的改變真是自己願意的嗎?
從未有過這樣的自問,但僅僅片刻,秦風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忽然笑了,笑的灑脫,笑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