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拚命(2 / 2)

錢闊海亡命奔逃,可是城門已封,東門雖開,卻有大量清兵守禦,無奈之下隻能回到自家大宅,可剛進大門,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窟。

有親人迎他進門,淚眼婆娑,激動萬分。

錢闊海沒有激動,隻餘痛心。

親人沒有離城,她不該留下來的,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錢闊海父母早亡,妻子因早產而去世,他愛妻至深,不顧子嗣斷絕也未曾續弦,長久以來他都是孤寡一人,直到多年前外甥女前來投奔,他才體會到親人相伴的滋味。

此時陪伴在他身邊的,亦是他唯一的親人,蘇輕舞。

蘇輕舞生的纖巧削細,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說不出的溫柔細膩,一身翠綠的裙子,長發披於背心,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有風吹過,發絲飛揚,宛如相思纏綿,說不出的鮮潤輕逸。

好一個清麗的美人兒。

蘇輕舞人美,心更美,她不離城,隻因在等錢闊海,她感恩於錢闊海的收留,對她如親生女兒般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也把錢闊海視作親父,至孝至純,怎能獨自逃生?

錢闊海心中懊惱,更多的卻是感動,轉頭看向身旁的蘇輕舞,僵硬的麵龐頓時緩和不少,語帶溫情道:“舞兒,舅父對不起你娘的托付,今夜怕是......”他心痛如絞,再難言語。

蘇輕舞秀美的雙眸中帶著一絲憂愁,臉上卻並無懼色,隻見她展顏一笑,笑容輕淡,掃去了憂愁,留下的隻有看輕一切的灑脫。

女子柔弱,亦有剛強。

蘇輕舞家道中落,又受戰火波及,雙親先後病故,她拿著母親的書信,千裏投奔舅父錢闊海,一路上百般險阻,見多了世態醜惡,也磨練了她的心智。

錢闊海動了動嘴唇,似是有話要說,隻是一臉糾結,不知如何開口。

蘇輕舞把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一雙皓膚如玉的纖手仿佛有著奇妙的魔力,讓錢闊海心中瞬間雜念盡去,隻感到一陣心安。

過了片刻,隻聽蘇輕舞用清甜如甘泉般的聲音道:“舞兒知道舅父想說什麼,還請舅父放心,舞兒死則死矣,絕不受辱。”她話到最後,聽似輕描淡寫,卻充斥著鋼鐵般的堅硬。

錢闊海雙眸泛紅,他不是一個迂腐之人,他想讓蘇輕舞不失名節,是為了她少受痛苦,麵對屠城時失去人性化作野獸的清兵,美貌年輕的女子所要麵臨的摧殘是讓人不敢想象的。

當然,不到最後一刻,錢闊海絕不輕言去死。

為了自己,也為了蘇輕舞,他要拚命,哪怕是無謂的掙紮,他也決不放棄,何況錢闊海不認為沒有機會!

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錢闊海和蘇輕舞聞之皆是一震,就見兩個粗壯的漢子大步走來,其中的一個黑臉漢子拱手拜道:“老爺,小姐,小人幸不辱命!”

蘇輕舞柳眉一挑,秀美的雙眸中隱有冷芒閃爍,這個水一般溫柔的女子好似寒冬突降,碧水凝成了寒冰,冷厲之氣勝過嚴霜。

錢闊海長吸一口氣,豁然提劍而起,他無聲無言,光華奪目的劍芒映襯著眼中的激憤,傾訴著最後的決絕。

寂夜,更冷,寒風刺骨,蕭索陰沉。

城西的土地廟年久失修,蛛網遍布殘破不堪。可今夜,小小的土地廟有火光搖曳,有人在廟中一角燃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旁坐著一個男子,他穿著如普通百姓,從後背望過去,隻覺得此人身材勻稱,肩頭不寬,腰背不厚,可坐在那裏卻凝重如嶽,仿佛蘊含著山崩地裂般的力量。

很莫名的感覺,也是令人無法抗拒的感覺。

可有人想要抗拒!

火光飄忽,照耀出一個陰影,陰影從廟外而來,不斷的靠近,停住,躊躇,最終來到了篝火旁邊,與先前的男子相對而坐。

陰影身側放著一把佩劍,劍未出鞘已有鋒冷溢出,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男子抬頭,凝視著陰影,輕歎道:“你不該來的。”他靜靜的望著外麵的枯枝殘葉,悲戚慘淡,了無聲息。

陰影臉上帶了分堅持,說道:“我必須來。”

言畢,拔劍,飛虹如電,勢比霹靂,擊碎了虛空,刺向了對麵那男子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