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天寒。
酒能醉人,亦能驅寒。
女子親手為慕容軒斟滿了一杯,杯是她隨身帶來的那個酒杯,自己麵前則是空無一物,無酒也無杯,唯有月色撒下,照亮了油膩的桌麵,倒映出了女子眼中的哀思。
慕容軒看在眼中,一口喝下杯中美酒,不覺暖意反而心中更寒,他勉強一笑道:“我勸說自己兄弟無數遍,結果比不上你的一句話。”
女子眼中哀思漸散,微微一笑道:“天地萬物,皆有相生相克,也許我就是寒師弟命中的克星。”說著,她一雙精亮的眸子往慕容軒身上一照,問道:“在我印象中,師兄從未怕過什麼,就算師尊麵前你也是坦然自若,難道師兄就沒有克星嗎?”
慕容軒很想告訴女子,她就是自己的克星,可他不會說出口,不是靦腆羞澀,而是不認為自己有說出口的資格,有些東西注定是攔在兩人之間的鴻溝。
何況還有那個人的存在,比起那個人,慕容軒自知還有所差距,既然不如對方,又有何臉麵向她袒露心聲。
女子看到慕容軒不經意流露出的苦悶之色,驚奇道:“看來師兄還真有克星。”不是想到了克星,又怎麼會苦悶呢?
慕容軒吸了口氣,臉上流露出寵溺的笑容,虛指著女子的鼻尖道:“沒錯,師兄當然有克星,不就是駱師妹你嘛!”
話是真,亦似假,駱師妹名字叫做駱子君,她分辨不出真假,隻當慕容軒在開玩笑,莞爾一笑道:“這可是師兄你說的,那師妹讓你做的事,你可一定要答應哦!”說著,她又給慕容軒倒了杯酒。
慕容軒仰麵一飲而盡,冰寒如雪的心田終於有了分暖意,也隻有在他麵前,這個氣質非凡的師妹才有如此天真活潑的一麵。
女人如水,亦有剛強!
然而再剛強的女子也有如水的時候,也會尋求依賴,而駱子君的依賴就是慕容軒,她的依賴並非男女之間的情愛,隻是對於兄長般的敬仰。
駱子君眼波流轉,說道:“師兄,我不讓寒師弟去招惹那妖精,是因為寒師弟隻知用武力解決問題,這雖然也是解決之法,但太過冷硬,處理不好隻會壞處多多,而且還有損我教名聲,師尊恐怕也難答應。”
慕容軒知道駱子君能這麼說,心中必定已有了想法,笑著順勢問道:“駱師妹覺得此事該怎麼解決?”
駱子君麵帶狡黠道:“這就要靠師兄了,師兄出馬,還怕拿不下那個妖精?”
慕容軒一愣,急忙道:“除非對方行事乖張,有害於我們,否則我是不會出手的,而且即使我出手,最多也隻傷人絕不害人性命。”
駱子君氣鼓鼓道:“師兄還說我是你的克星,這麼點事都不肯幫我去做。”說著,小腦袋別了過去,還把酒杯拿回了手裏,一副再不睬你的模樣。
慕容軒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裏輕歎了一聲,歎的不是駱子君的刁蠻難纏,而是逝去的過往,那些值得回憶的美好時光。
那個時候,可以用一柄小木錘給她敲核桃,可以陪她像孩子似的打雪仗,可以讓她和自己唇槍舌劍的鬥嘴,心中不怨不恨隻有甜蜜......
可從過去幾年開始,很多事情隻能存在於記憶之中。
她變了,變得陌生,也不得不變,某些特殊的身份需要她改變自我,擔負起一些責任,無法抗拒的責任。
駱子君根本就沒有生氣,她從來就沒指望過慕容軒出手去對付那個妖女,自己這個師兄空有一身本事,為人卻太過謙和,主動出擊這種事是肯定不會去做的,而她剛才之所以那樣說話,隻是習慣性的想逗一下師兄,她又何嚐不留戀那段無拘無束的時光。
酒杯又回到了桌上,美酒倒入,晶瑩剔透,隻是這一次喝酒的不是慕容軒。
駱子君自倒自飲,飲幹一杯,麵光泛紅,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軒後,神色之中突然多了分肅穆凜然,她身姿端正,目不斜視,比起剛才宛如換了一個人。
此刻,才是真正的駱子君。
慕容軒臉上流露出從容淡然的笑容,或許笑中有苦,有悲,有愁,可他不想顯出半分,所以才用笑容掩飾。
駱子君亦是在笑,容顏不改,笑聲依舊,隻是笑容已沒了天真無邪,刁蠻可愛,她心思變了,笑容自然也變了,可至少在相濡以沫的師兄麵前,她還能以笑容待人。
慕容軒多少感到了一絲欣慰,溫聲道:“想要在桂林城布局,甚至日後擴展至整個廣西境內,就該弄清楚誰才是需要我們認真去對付的人。”
不再玩笑,也不追憶,慕容軒談及了正事,隻為迎合駱子君的心意,每當她在自己麵前變換姿態後,就意味著她不再是曾經那個駱子君了。
夜色漸濃,濃稠如墨,深沉的化不開。
鋪子老板本想著收攤回家,可見到客人沒有離去的意思,隻能耐心的等待下去,而且美色可餐,可解寂寞,於是他又點亮了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