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金忠死的不值,他的警訊沒有任何意義,敵軍沒有出現,而張國柱和海爾圖還要繼續領兵前進,如果連敵軍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撤兵的話,他們顏麵何在?清廷的顏麵何在?
步步驚心,步步艱難,清軍終於在惶惶不安中逼近了平樂府。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清軍中已有騷動,不是遇到了敵襲,而是他們遠方突然出現了一條黑線,黑線背後就是平樂府城。
那黑線漸漸變寬變粗,但如山嶽般緩緩的移動,差不多前行了十步左右,黑線停滯,吼聲隨之炸響,在越來越大的飛雪中,吼聲震顫著天地,雪花狂卷飛舞,少了些美幻,多了分狂躁,宛如無畏勇士的戰心。
清軍中有人忍不住喊道:“蒙山軍,蒙山軍在城下!”
呼叫聲此起彼伏,張國柱紋絲不動的朝前望去,落寞的臉上,已刻滿了複雜和不安。
蒙山軍竟然不守城池,而是出城迎戰,他們放棄優勢,存粹以正兵而戰,這算什麼?勇氣,愚蠢,又或者對清軍極端的輕蔑?
被輕視的感覺能讓人憤怒,張國柱心中百感交集,唯獨沒有憤怒。
雪花飄揚,撒在海爾圖的肩膀上,他一直想和蒙山軍正麵對決,可真當蒙山軍擺出迎戰的姿態時,他也沒有憤怒,卻已失去了勇氣,他沒有戰而勝之的決心。
將帥如此這般,普通兵卒又能好到哪裏去,短暫的騷動之後,清軍中呈現一片出奇的安靜,隻有熱氣升騰中伴隨著陣陣粗重的呼吸聲,以及那一張張緊張,慌亂的麵孔。
滿洲八旗也是人,他們也會怕,麵對從未戰勝過的敵人,他們如何能不怕?
戰還是不戰?
張國柱和海爾圖內心並不想戰,可他們做不出決定,而就在躊躇之際,異變突起!
騎兵浩浩,馬蹄揚揚,不停的有蒙山軍騎兵從雪影中湧現,大雪迷眼,看不出敵人騎兵的數量,卻不難判斷這是敵人的疑兵之策。
蒙山軍騎兵要是多的話,必定不會輕易暴露,當兩軍交戰時,再突然殺出,無論是兩側夾擊還是封鎖後路,清軍大驚之下一定潰退,可現在敵人騎兵已經出現,應該隻是為了震懾,換言之蒙山軍可能也不想戰。
馬蹄聲不斷響起,騎兵的身影在大雪中若隱若現,張國柱可以看出這是蒙山軍的震懾之意,清兵們可沒有這樣的眼光,他們從柳州府一路進軍,早已是疲乏之師,現在麵對敵騎,他們本就不多的鬥誌正在一絲的絲被摧毀殆盡。
海爾圖握緊了馬韁,聲音說不出的嘶啞道:“敵軍是想嚇退我們,他們也沒有必勝的決心。”他這話聽上去有求戰的欲望,可更多的像是惶恐心靈的解脫。
敵人不想戰,那基本就意味著沒有危險,海爾圖多少輕鬆了一些,可張國柱一點不輕鬆,他壓根不信蒙山軍會示弱。
他們這樣做,一定有原因!
雪花繼續飄落著,無聲無息的落在平川曠野,也落在兵卒的身上,臉上。有的雪花很快凝結成堆,有的孤零零的被人散發的熱氣給融化。
張國柱抬手刮去了眉毛上雪花,不經意的想到了死去了馬金忠,他的屍體應該又被大雪覆蓋了,也許要等到來年開春,他才能重見天日,卻也隻是曝屍荒野的慘淡命運,自己連墳都沒給他挖一個,實在是有點太過薄情,不知死後見到馬金忠時,對方會不會怪他。
胯下的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憂鬱的遐想,揚起馬頭輕喚了一聲。
張國柱回過神來,再看向遠方數量不清的敵軍騎兵時,心中頓時多了分凜然,馬金忠和他手下的探馬全部戰死,顯然是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圍剿,而能做到這點的隻有敵軍的騎兵,二十個探馬一個沒能逃脫,說明敵騎的數量至少有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