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天如琉璃,明淨深沉,星光點點,明明滅滅,充滿動人的靈性。
星穹之下,一座道觀靜靜聳立,門楣上是“玄妙觀”三個大字。主殿上首,一個老道士須發蒼然,正襟危坐,台階之下,楨姬目中露出恐怖神色,跪在那兒,身上冰環仍在,映照燭光,流光溢彩,冷酷而瑰麗。
年輕男子默然挺立,縱在黑暗之中,俊美麵孔仍是光彩奪目。
“呼!”老道士長吐一口氣,徐徐張開雙眼,“你回來了?”
“是。”夏夷則言辭淡漠,“靈虛道長,依照前約,魚婦已經帶到。”
靈虛打量魚婦一眼,撫須笑道:“好,好,好!此妖害人不少,我靈虛蒙天命眷顧,修得地仙之身,自當為眾生懲惡除害。”
夏夷則神色淡淡:“還望觀主依照前約悉心勸誡,令魚婦摒惡向善。”
靈虛笑道:“自當一試。然而說到底,待妖類何須如此仁厚!小過不懲,終釀大禍。我等修道中人,務以雷霆手段嚴懲諸妖,以儆效尤。”一麵說話,一麵打量夏夷則麵上神色,卻見夏夷則麵如冰鑄,毫無動容,看不出半分喜怒。
待他說完,夏夷則略停了停,見無下文,方道:“觀主可曾按約查訪謝衣遺蹤?”
靈虛嘿道:“談何容易,偃師謝衣絕跡人世已有百年之久,如今隻怕骨肉俱朽,早已化歸塵土,如何尋找得到?”
“既然不得其法,又為何與在下立約?”夏夷則目光如冰。
“尋找不到,卻並非全無頭緒。”靈虛道,“百年之前,曾有一段傳聞,江陵以北紀山之中,及至中夜,常有青火雷光四散迸濺,遠遠觀之,頗似打造偃甲之征。我之所知,至此而已。”
“如此。”夷則沉思一下,“多謝道長,在下告辭。”
“慢著。”靈虛真人忽道,“聽聞太華山近日頗為忙碌,說是有弟子違令下山,太華上下尋訪這名弟子下落。你可知道此事?”
“在下不知。”夷則神情淡漠,並不行禮,徑自而去。
走過那魚婦身邊,魚婦受困,不得發言舉動,目光如匕,恨恨將他盯住。夏夷則看也不看,風一般擦身而過,臨到門前,方冷冷道:“棄惡從善,好生修煉,方有來日可圖。”言下之意,竟是激那魚婦來日找他尋仇。
魚婦滿目怨毒仇恨,卻見門前人影一閃,夏夷則已消失不見。
“這小子。”靈虛冷笑一聲,望著夷則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看他法術根基,分明出自太華,他矢口否認,又作何道理?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翻天啊翻天,若非我有你為伴,倒真要擔心天降勁敵。”
老道一反手,手裏出現一方大印,非金非玉,非木非石,其中雷電交加,光芒閃爍,似有極大力量封印其中,左衝右突,直要破印而出。
“翻天,翻天。”靈虛望著寶印,仿佛感慨,“普天之下,也唯有你與我誌同道合。隻要你仍在我手,終有一日,我必將蕩盡天下妖邪!”
翻天印似有靈性,靈虛話沒說完,印中光芒更勝。大殿忽明忽暗,充斥閃電雷霆,電光映照之下,靈虛的麵孔變得陰森可怕。
魚婦抖索一下,仿佛醒了過來,瞪大一雙凸眼,恐懼地望著靈虛。
“莫怕。”靈虛猙獰一笑,“你要多謝我,若不是我,你這醜惡妖類至死也不過一團爛肉,豈非可憐至極?”
夏夷則離開玄妙觀,獨自行走於深夜長街,心中忽有所感,一回頭,卻什麼都未看到。
待他走遠,兩個人從陰影中閃出,均著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麵。兩人看著夏夷則消失方向,一個道:“你可能確認?”
另一人道:“稟尊者,我曾在太華山遠遠見過他一麵,據長安線報描述,錯不了。”
先前那人道:“好!你速速回稟主上,此大功若是我二人獨享,豈不美哉。”
那人大喜,抱拳道:“多謝尊者提攜,屬下遵命。”暗光掩映,顯出他衣袖上紋繡的金色騰龍花紋。
客棧院落。
樂無異坐在石桌旁打造偃甲。他正重製“天下第一金剛力士”,造好軀幹之後,念咒導入靈力。法陣光芒閃過,偃甲嘚嘚嘚地動了起來。
“停!”樂無異大喝一聲,偃甲應聲停下。
“打!”樂無異再發號令,金剛力士拳腳齊出,虎虎生風,一拳掃中石桌,登時掀翻桌麵,一聲悶響。
“停!”樂無異忙又叫停。
嘎吱,力士眼中光亮消退,鐵鉗慢慢垂下,硬邦邦地杵在那兒。
“好!”
忽聽身後傳來喝彩,樂無異回頭,隻見一旁樹下,卻是聞人羽迎風而立,微笑拍掌。
“是你。”樂無異微感吃驚,“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來了。”聞人羽走近偃甲,上下打量,“你的偃術不賴,比你的劍術好多了。”
“哈哈。”樂無異撓頭,“哪裏的話,比起謝衣爺爺來,我差得可遠。”
“你可不要過謙,短短半日,便做成了這樣,百草穀偃師們都遠不及你,叫我說,你是個偃術天才。”聞人羽笑道,“你的偃術可是跟你母親學的?聽說……你母親,傅前輩的偃術也很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