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急墜,景物暗換,忽而天旋地轉,噗,樂無異坐在地上,心怦怦狂跳。他遊目四顧——神像端肅,青煙嫋嫋,而靈虛盤坐在供桌之前,手捏法訣,渾身顫抖。
聞人羽、夏夷則站在靈虛身後,默不作聲,抬頭望天——翻天印高懸半空,忽大忽小,忽漲忽縮,印石內混沌不堪,電光明滅不定,微弱之極,哢嚓,印石的表麵出現一道裂縫,緊跟著,碎裂聲不停,裂縫四通八達,飛快地蔓延。
“呀!”靈虛真人發出一聲尖叫,雙眼猛地睜開。
砰,翻天印淩空炸裂,碎片四散,每一塊碎片繼續爆裂,大變小,小變微,直到變成一團團藍色的煙塵,彌漫大殿,徐徐消散。
撲通,靈虛真人有如一截木樁,頹然倒在地上,兩眼空洞無神,呆呆地望著消逝的藍煙。
兩個小道士元卓、元齊站在一旁,早被一連串異變嚇得呆了,見這情形,齊聲叫道:“師尊……”衝到一半,躊躇不前,望著夏、聞二人不勝恐懼。
“翻天印……我的翻天印……”靈虛合上雙眼,眼角淌出一滴老淚,“若沒有你,我可如何是好?”
“真奇怪!”樂無異回到人間,驚魂初定,“他被翻天印占了軀殼,反客為主,為何還對翻天印戀戀不舍?”
靈虛真人看著幾人,怒道:“你們……你們竟敢毀了我的翻天印!氣煞我也!”
“濫殺無辜,死不足惜。去吧!”夏夷則拔出長劍,腳下法陣湧出,虛空中的水汽凝結成一枚枚冰白小劍。
“嗬嗬嗬……”靈虛真人張開雙眼,放聲大笑,“夏夷則,你叛離師門、殺傷同袍,有什麼資格對我出手?”
眾人均是一愣,夏夷則臉色微變,皺眉道:“你胡說什麼?”
“胡說?”靈虛真人冷笑,“近日太華觀全力搜捕的悖逆弟子,你敢說不是你?”
“夏公子。”聞人羽掉頭看去,隻見夏夷則臉色陰沉,眼底深處透出一絲憂傷。聞人羽心頭一震,小聲說道,“夏公子,你不辯解嗎?”
夏夷則閉上雙眼,微微搖頭,空中冰劍應聲振動,跳躍欲出。
“慢著!”樂無異急忙阻止,“我們不是來救白露她娘嗎?”
“對!”聞人羽上前一步,向靈虛真人道,“道長,其他人你關在何處?”
靈虛大笑:“我修為盡毀、油盡燈枯,如何會說?”笑著笑著,頭猛地向後一仰,竟就此死去。
三人默然一刻。樂無異道:“我去找找其他道士,必能問出。”但其他道士見師父落敗,大敵當前,早已樹倒猢猻散,竟是一個也找不著。
聞人羽秀眉緊皺,大有愁意,而夏夷則想了想,說道:“聞人姑娘,你和樂公子在觀中搜尋一遍,在下去接白露姑娘,母女連心,妖族知覺敏銳,或能發現母親氣息。”
聞人羽也無良方,微微點頭,夏夷則大步出殿,縱起飛劍,一道冰雪寒光射入夜空。
兩人協力,打著燈籠火把,將玄妙觀抄了個底兒朝天,結果讓人失望——既無囚牢,也無密室。
不一會兒,夏夷則帶來群妖,白露、素商和楨姬均在其列,三女得知靈虛死訊,都是喜上眉梢。
白露左瞧右看,不覺進入靈虛臥室,走到牆角一隅,忽然駐足不前。
“白露姑娘,”樂無異問道,“感覺到什麼了?”
“有娘的氣味。”白露喜悅中透著焦急,“可是很微弱。”
眾人擠到牆角,四處摸索,均無所見。夏夷則施法、聞人羽用槍,連破數重土石,仍然一無所獲。
樂無異旁觀時許,四周看看,忽道:“機關不在這裏。”繞著圍牆低頭察看,數步一停,掐指推算。
夏夷則道:“樂兄能推算出機關的位置?”
“當然。”樂無異說道,“大機關,也不過是小偃甲,區區機關,難不住我。”
夏夷則無言以對,翻天印內,多虧樂無異推算,方能突破迷宮,找到靈虛幻獸。這少年單純糊塗、婦人之仁,原本不合夏夷則的脾性,可是屢破難關、每克強敵,一身偃術大有過人之處。而夏夷則自身所謀之事,又與偃甲有關,透過此人,或許能有所得。
忽聽樂無異歡喜叫道:“有了!”夏夷則抬眼望去,見他握住一座燭台,燭台似為古物,青銅澆鑄,形為燭龍。樂無異扳動一下,燭台紋絲不動。
“怎麼不動?”聞人羽微感失望。
“不動就對了。”樂無異不憂反喜,握住燭台上方,用力向左一擰,吱嘎,燭台轉動,地下傳來金屬撞擊之聲,眾人聽得清楚,均感驚喜。
燭台轉到盡頭,樂無異反向再轉,如此忽左忽右地旋轉三次,叮,地麵開裂,出現一個地穴,黑洞洞深不見底,下麵衝出一股惡臭。
叮叮當當,金屬撞擊聲不絕,地穴入口出現若幹青銅階梯。聞人羽點起火把,手持長槍當先開路。眾人循著階梯走了一百多步,沿途牆壁均是青銅,上麵密密麻麻地刻滿符文。夏夷則是道術行家,認出均是道家禁製符籙,克製各類五行遁術,看起來,此間應是地牢,用來關押擒獲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