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三人聚頭,共商前途。
夏夷則說道:“靈虛曾說,百年之前,江陵以北紀山之中,及至中夜,常有青火雷光四散迸濺。”
“青火雷光?”樂無異吃了一驚,“那或許是大偃師打造高深偃甲的征兆。”
“不錯,靈虛所言,也是如此。”夏夷則略略點頭,“而今可知,靈虛本是翻天印附體,無怪他知道百年前的舊事。”
“若是翻天印……”聞人羽心懷疑慮,“它的話可信嗎?”
“翻天印行事偏激,但也未必言而無信。”夏夷則道,“姑且不論真假,先往紀山一探。”
聞人羽點頭答允,樂無異卻嚷起來:“小黃,你蹲我頭頂幹嗎?”
夏夷則應聲望去,樂無異頭上多了一個黃乎乎、圓滾滾的東西,似鳥非鳥,似球非球,東張西望,得意揚揚,分明將樂無異的頭發當成了鳥窩。
“這是?”夏夷則第一次見到小黃。
“它是小黃,我養的鳥兒。”樂無異伸手扒拉,小黃縱身跳下,落在他的肩膀上蹭來蹭去。“反了你啊?”樂無異瞪著小黃,佯作怒目,“以後再上頭頂,就不給你肉吃。”
“它吃肉?”夏夷則越發驚訝,禁不住仔細打量小黃。
“是啊。”樂無異苦著臉抱怨,“不但吃肉,還吃得很凶,這幾天的工夫,就把我的錢袋子吃了個底兒朝天。也不知這小東西什麼來曆,鳥不像鳥,雞不像雞,天底下的鳥兒,哪有它這麼能吃的?”
夏夷則盯著小黃,若有所思:“它的來曆也許在下能猜到,不過還少佐證。再看些時日不妨。”
三人既已決定前往紀山,說走就走,不久出城,北行數十裏,正午時分,終於抵達紀山。
忽聽遠處傳來響動,似乎有人躡足行進,聲音極為輕微。若非夏夷則神耳通玄,一定無法聽見。
夏夷則想到送楨姬至玄妙觀那夜,隱有所感,此時心中已默默有了計議。
又行片刻,夏夷則向樂無異和聞人羽抱拳道:“樂兄、聞人姑娘,實在抱歉,在下忘了帶上一件重要物件。你們繼續向前,在下稍後便回。”
樂無異和聞人羽自然應允,進入紀山之後便隻有一條路,不虞找不著,便即分手。
夏夷則回返,至一處密林時,微微一頓,隨即進入,待行至密林中間,難見天光,夏夷則雙目微合,運功傾聽,鎖定兩人,隱隱可覺殺氣沁出,如蛇行膝上,黏膩陰森。他以傳音入密之術,將聲音遠遠傳出:“現身。”
林間草木蕭蕭,卻無人應答。
夏夷則麵色愈冷,運使長劍,兩道弧光極快飛去。夏夷則長劍夭矯,往回一收,兩道光網已將那潛伏二人擒來。
落到地上,夏夷則收起長劍,兩人骨碌碌一直滾到夏夷則身前,方才止歇。
兩人至此方知,論實力,自己與夏夷則實在相去太遠,頓時麵如死灰,跪伏在地上,簌簌發抖。
隻見兩人均著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麵,袖口繡有金龍,其中一人麵頜有須,看來資曆老些。隻聽二人道:“參見殿下。屬下暗衛丁卯、壬戌,奉命迎回殿下。”
夏夷則心下冷冷一哂:原是那位“狐帝”派來的暗衛。
“哦?”夏夷則道,“僅此而已?”
無人回答。
夏夷則又道:“那我若不從?”三人身周一丈之內,溫度陡然降低,草木盡被霜華,半空中凝結百千尖銳冰棱,箭陣般對準黑衣人。
那年長者脊背生寒,忙道:“三皇子殿下亦知,我們暗衛不過奉命行事,又何必為難屬下?”
“奉命行事?”夏夷則身影一幻,不見他如何動作,已來到兩人麵前,長劍陡出,挑破年少者衣袖,卻見袖中暗藏淬毒手弩,機栝都已開動。那年長者眼中掠過一線訝異之色,未及開口,夏夷則一劍刺來,挑開他的前襟,隻見裏麵藏著一支吹箭筒,拔出一看,箭頭發藍,同樣淬毒。
夏夷則冷冷道:“奉誰之命?”
年長者一個哆嗦,伏地道:“屬下不敢,二皇子有話轉告。”另一人“咦”了一聲:“尊者你……”似極意外,欲行攔阻,卻因夏夷則冷冷一瞥,不由自主委頓下去。
夏夷則道:“說。”
“倘能攜手,可保殿下與淑妃娘娘一生安泰榮華。”
夏夷則未置一詞,卻掉頭看向另一人,玩味道:“你看,他原是投了二哥。你呢,大哥可有話交代?”他說得溫和,身周寒意卻越發森重,那人宛如置身冰中,不禁瑟瑟顫抖起來,卻無法吐露一字,蓋因大皇子下的是格殺之令。
“食君俸祿,身事二主,欺瞞同僚,謀害皇子。”夏夷則執劍在手,劍身凝起霜霰,“該殺。”
“三殿下饒命!”二人大恐,磕頭求饒。
“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夏夷則略緩殺意,道,“說說。”
兩人對視一眼,長歎一聲,由那年長者開口道:“當日,長安碼頭,三殿下出手懲治長樂道人,露了行跡。長樂道人所擄偃甲船本意獻給二殿下,由二殿下再轉贈定國公之子,驟然被奪,長樂豈能甘心,便將消息告知了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