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皇帝多說,柳南梔也知道皇帝口中的兩件事指的是什麼。不過她不能拆穿,隻能繼續裝傻詢問正題。
皇帝也不再試探柳南梔,徑直說道:“第一件事,自然是你弟弟柳南烽在北蒙境內立戰功的事情。按理說,先祖定下規矩,凡柳家嫡係後代,在前線建立軍功之後,便有資格繼任鎮國公之位。這次平定北蒙內亂,柳南烽功不可沒,眼下鎮國公一職也正空缺,已經有幾位大臣連續上書,建議冊封柳南烽為繼任鎮國公。王妃認為此事如何?”
“這是好事啊!”柳南梔眼前一亮,“我爹爹去世快三年,鎮國公這個職位也空缺了三年,宗親們都在觀望著南烽的作為,希望他能接替我父親出來主事呢。這次他能在北疆建功立業,大家都翹首以待他回來繼任鎮國公之位,這些日子宗親們都快踏破鎮國公府的門檻了。若是能把這件事定下來,妾身也不用天天被宗親們煩了!”
她這一番“怕被煩”的婦人之見,令皇帝更加放鬆了警惕。
“可朕聽說,你當著柳家宗親的麵,宣稱接管柳家,成為當家人,若是柳南烽繼任鎮國公,你就得讓出當家人的位置。這樣也沒關係嗎?”
“自從我爹爹去世之後,鎮國公府一直無人主事,皇上也知道,我二娘和庶妹為非作歹,被打入大牢候審,宗親們咄咄相逼,為了保證柳家的秩序,妾身迫於形勢才自稱為柳家當家人,實際上,眾所周知,柳家嫡係一脈隻有我弟弟一個男丁,這個當家人的位置遲早是他的,妾身又怎敢有心霸占著不放?”柳南梔答道。
皇帝打量了柳南梔一陣,似是要確認她臉上並無虛假的神色,然後才點了點頭,“你若當真這麼想,事情倒也簡單了。柳南烽畢竟年輕,經驗不足,無論是想要坐穩鎮國公的位置,還是將帥之尊,都需要老前輩們的輔佐,有你這番話,朕也能放心多了。”
柳南梔知道皇帝話裏的意思。
其實皇帝也很清楚,柳南烽並非像他父親、祖父或者柳家往上坐著鎮國公之位的那些人一般有才能,單靠他自己很可能撐不起大局,相反,柳南梔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她從小混跡軍營,得到她父親的精心培養,多年打拚積累下來的經驗和人脈,都是柳南烽不可比擬的,就連柳賀留下的那些老部下都認柳南梔這個大小姐,柳鈺這次肯幫柳南烽那灘爛泥更多的也是看在柳南梔的麵子上。
所以皇帝才故意試探柳南梔,就是想看看柳南梔肯不肯幫柳南烽上位。
柳南梔可不想讓皇帝看穿她的野心,加之她也的確想要讓柳南烽出來頂住鎮國公府,所以謙卑地答道:“皇上肯給南烽機會,那是南烽乃至我們整個柳家的榮幸,柳家上下和軍中前輩們都會鼎力支持南烽。”
她刻意加重了“軍中前輩們”這五個字的語氣,就是要讓皇帝知道,她雖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婦人,但柳家祖祖輩輩留下的餘威仍在,皇帝無論如何都要顧及這一點,全力保住柳家。
“說到柳家的情況,也就是朕要跟你商議的第二件事了。”皇帝的語氣比剛才更加意味深長。
柳南梔等皇帝接下來的問題已經等了很久了。
果不其然,皇帝緊接著就說道:“關於前陣子,你和梁家的那件案子,其實朕早有關注,也特命刑部徹查到底。隻不過,一直顧慮著前線的士氣,沒有結案,如今北蒙戰局初定,柳南烽也要隨軍班師回朝,到時候他定然會提及他舅舅、母親和二姐的事情。你認為,朕應該怎麼做?”
果然是為了梁家的事情!
柳南梔抬起頭,對上皇帝的目光。
“皇上,這……”
看見柳南梔一臉遲疑的表情,皇帝微微皺起眉頭,問道:“怎麼了?你沒聽明白朕的意思?”
“妾身聽明白了,可是妾身又不明白……”頓了頓,柳南梔為難地嘀咕道,“梁氏兄妹和南雪的事情,是朝廷的案子,妾身一個婦人,怎麼敢對這些案子評頭論足,更不敢教皇上該怎麼做啊!這可真是折煞臣妾了!”
皇帝看到柳南梔誠惶誠恐的神情,哈哈大笑起來。
還真是個沒主見的婦人!
皇帝心裏嗔了一聲,說道:“朕不是讓你教朕怎麼做事,隻是想聽聽你的意見,雖然這是刑部的案子,但牽扯太多人情世故,很多都是可大可小的問題,你作為受害者,你的態度可以決定很多事情的走向,你可知道?”
“妾身不敢!”柳南梔“噗通”一聲跪下來,惶恐地答道,“妾身囿於閨房,除了相熟的一些故人以外,很少出去走動,不懂得什麼人情世故,隻知道爹爹從小教育我們,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雖然是柳家的子女,但一定要遵紀守法,切不可丟柳家列祖列宗的顏麵,更不能讓皇上為難。這次梁家的案子,妾身更不敢以柳家子女的身份幹預查案,隻求皇上秉公辦理便好!”
聽柳南梔這麼說,皇帝的臉色冷了下來,但也說不上是生氣,抑或是開心。
柳南梔不敢妄加揣摩,畢竟皇帝心機深重,即便她見識過那麼多人,自認為也算是能辨識人的了,可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她還是不能輕易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