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愛情的堡壘,但也是脆弱的。因為它真的是一塊塊積木搭成的。這些積木藏在茶米油鹽裏,藏在家庭中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中,藏在每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中。在歲月的流逝中,這些積木自然的堆積在一起。但是,這樣的堆積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它隨時可以坍塌,也隨時可以調整。每一塊積木都可以挪動位置,每一塊積木都可以黏合或者拆開,每一塊積木都可以甚至都可以暫時離開一會兒,放在一邊待定……然而,所有這些都需要人去主動去做。如果你隻是站在那裏看著,習慣於維持過去的樣子,固執地不肯改變,任由它隨機地搭配堆積,婚姻這座房子,遲早會塌。
這麼多年了,胡成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霸道、固執、目中無人!
這一瞬間,就連被胡成粗魯地拽起來,差點被椅子絆倒的寧悅,也成了點爆羅雅婷怒火的點。
“如果自己不離婚,是不是今天坐在對麵求助的,就是自己了!”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的,羅雅婷瞬間全身冰涼。寧悅狼狽的樣子,變成多年後的她。那是她四十六天婚姻裏的噩夢,是她十幾年來反複琢磨的可能,是阻止她走向婚姻的一塊無法逾越的絆腳石!不!絕對不能讓胡成得逞!
秦燦已經站起來伸出手正要阻止,羅雅婷的話音卻在這時陡得調高,冷厲地說:“你今天敢這樣走,明天就等著接法院通知吧!”
寧悅被拽得踉踉蹌蹌,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抽空瞅了一眼羅雅婷:勞動糾紛,應該先走仲裁吧?她到底有多生氣?連基本的常識都沒了!
“你敢!”胡成一手扯著跟椅子糾纏不放的寧悅,一邊怒視羅雅婷,“你告一個試試!”
羅雅婷聲調放平緩,嘴角的冷笑卻更濃了,一字一句清晰地問:“我憑什麼不敢?胡先生!”她故意強調胡成的敬稱,“你說不許,我就不敢嗎?那是你身邊的女人,不是我!”
“你!”胡成幹脆放開寧悅,轉身正對羅雅婷。但是,麵對羅雅婷,他一如既往沒有還嘴的機會。
羅雅婷說:“你忘了嗎?從來你說不許的時候,都沒用!”羅雅婷臉上的笑容放大了。而胡成的麵孔卻立刻扭曲起來。顯然,隨著這幾句話放出來,他們兩個都墜入了往事的河流中。
寧悅趁機站起來,拉開與胡成的距離,卻悄悄地離門更近了。秦燦察覺到羅雅婷和胡成之間不同尋常的互動,後知後覺地皺起眉頭,仔細觀察起來。
胡成原本就薄的嘴唇,此刻被咬成一條直線。他眯起眼睛,連連深吸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羅雅婷卻要乘勝追擊,“需要我提醒你嗎?當初是我堅決要求離婚的。是我,甩了你!”
羅雅婷已經不冷靜了,四十六天的婚姻,和胡成的媽媽吵了四十八天,多出來的那兩天,是離婚後的騷擾。最後羅雅婷直接報警,胡成怕丟臉,才出麵勸住了他媽,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對胡成媽的怨恨,如今,全部甩給了胡成。這裏,已經不再是討論寧悅離職的會議室,而是羅雅婷和胡成這一對怨侶了結前塵的戰場。隻是,對寧悅而言,城門失火,怕是要殃及池魚了。
秦燦這邊也是恍然大悟。隻是這樣的巧合讓他有一種出門踩狗屎的憋屈!早知如此,他說什麼都不會把這件事拿給羅雅婷商量。想到找羅雅婷出麵還是自己的主意,秦燦歉意地看了一眼寧悅。
隻這一眼,讓他愣住了。
他看到寧悅正以極細微的動作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若不是太熟悉那黑色的黑色界麵,還真發覺不了她在幹什麼。
那麼往深裏想一下:寧悅的包裏是不是還有錄音筆或者其他什麼呢?
雖然根據非法證據排除的規則,這樣的取證沒什麼意義,那也得看用在哪裏。不是所有的證據都是交給法庭的,也不是所有的非法證據都會被排除的。
在這一瞬間,秦燦恍然大悟:眼前這個場景,寧悅絕不是沒有準備的!他甚至覺得:莫非寧悅一手安排了這一切!
一絲惱意鑽進秦燦的眼神,冰凍了他的歉意。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他雙手環胸,靠著椅背,真正做起了觀眾!
這時候,徹底被激怒的胡成反而冷靜下來了,他嘴角噙著冷笑,慢悠悠地坐下來,坐好,甚至靠在椅背上尋了個讓自己愜意的角度。
他攤開手,皮笑肉不笑地說:“好!那麼,開條件吧!”
羅雅婷和寧悅都明白,那個精明的胡成回來了!
過度的自卑和敏感,鑄就了胡成的自負和固執,但也淬煉了他的韌性。當他放下麵子,忍住怒火,躬起腰的時候,並不是他在向你表達臣服,而是一頭野獸開始致命攻擊的準備動作。
羅雅婷也順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心頭不由劃過一絲懊惱。明明已經決定離開這趟渾水,怎麼反而落入中心了?她瞅了一眼寧悅,灰突突的不起眼的一團,隻能看到頭頂的黑發,一股異樣的感覺在怒火中遊走,卻很快被燃燒殆盡。羅雅婷冷冷地斜睇著胡成,用沉默維持著剛才的氣勢。她知道冷靜下來的胡成有多難纏,而她並不打算讓步!
胡成坐下的時候,猛甩開了寧悅的手。寧悅不提防,本來半蹲著站立的姿勢,一個不穩,踉蹌了兩下,勉強穩住。雖然沒有摔倒出醜,可狼狽的樣子,依舊讓人不忍直視。寧悅低著頭,伸手把鬢邊的頭發抿到耳後,低聲說:“你輕點,差點推倒我!”
胡成瞪了她一眼:“推到了你又怎樣?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