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美已經數不清自己曾否定過多少個類似小老板的相親,一個多月前就曾否定了一個。那些人總是要求她工作時間之外做他們的後勤,隨時接受召喚請假替他們管賬管人,周末時間打扮得花枝招展替他們做客戶公關,需要她的工資共同支付小商品房的頭款與按揭,以及,三從四德地替他們照顧他們的家人,替他們生孩子並完全承擔起養孩子的繁雜事務……直至把她折騰成黃臉婆。如果他們發達了,他們會即刻甩了她這個黃臉婆,如果他們永不發達,她的黃臉婆生涯永無止境。人生便是如此殘酷,若是不事先想清楚那麼多的如果,最終隻有後果。
老板娘?誰愛做誰做去,她樊勝美見多識廣,絕不上當。所以,適當保持距離。
挑選文件夾時,邱瑩瑩打來電話求救,“樊姐,物業和樓下等下一起來敲門,怎麼辦?”
“開門,讓看。”但樊勝美立刻意識到下麵的話不能讓王柏川聽見,於是退走到遠處,才繼續說話,“但讓他們找到問題與房東洽商,找不到問題以後不再開門給他們。你別提示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他們敲門了。”
“嗯,少說話,甚至可以不說話。”樊勝美說完電話,抬頭見王柏川在遠處不解地看著她,她並不當回事,誰耐煩照顧別人的小心靈呢。可話是這麼說,樊勝美依然盡心盡責地替王柏川挑選文具用品,追求最高性價比。
令邱瑩瑩吃驚的是,與物業一起來的是樓下的女主人,這下她一個女孩子不方便讓男人進門的話就很難說出口。女主人見麵就怒氣衝衝地道:“你們是出租房吧,我早知道樓上做出租房很倒黴,果然不出所料。”
邱瑩瑩有備而來,“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們一家三口,我們三個人合租,沒比你們多一口人。”
物業的則是在門口一看房間格局,就道:“出租房,又是出租房出事。”物業的說話頗不耐煩。
邱瑩瑩生氣了,“出租房怎麼了,誰規定房子不能出租了?本來我們有事情好商量,你們一來就帶著偏見,這是商量的態度嗎?”她說著就堵在門口不讓兩人進來。“你們不端正態度,我不放行,對不起。”
“小姑娘,你講點道理,換你家樓上半夜漏下來不知什麼髒水,一整天還得七手八腳地收拾,你會什麼態度?”
“你家漏水你痛苦,問題是你擺臉色給我看幹什麼?又不是我漏的,我昨晚這個時候早睡覺了。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漏水,也管不著,你們有事找房東去商量吧。”邱瑩瑩說著要關門,樓下女主人當然不幹了,伸手將門撐住。
“喂,你漏水下去你怎麼還有理了?”
“誰知道你那水是從哪兒漏下去的,我們三個人住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漏水下去?你要是知道你昨晚為什麼關2201的閥門?你既然能認準哪隻閥門漏水,又幹嗎找我們出租房晦氣,我們住出租房倒黴了誰了?”
安迪聽見外麵樓道似乎有人吵架,她調整攝像頭看出去,見一男一女與2202的邱瑩瑩吵架,想了想,就走出來仗義撐腰。即使她不喜歡邱瑩瑩,可也不願看到邱瑩瑩被圍攻。
樓下女主人被氣得夠戧,“你這姑娘怎麼不講理啊,漏水下去你還有理了?”
“我隻跟講理的人講理,我不跟看不起出租房的人講理。怎的?我就是不讓進,你踩著我進門啊。”
物業的不出聲了,背著手看兩個女人吵。樓下女主人更惱了,“那你想怎麼樣,想怎麼樣?想法庭上見嗎?你講不講道理,好好跟你講你不聽,一定要打官司才肯聽,你犯賤不。”
“誰犯賤誰犯賤,是誰找上門來吵架犯賤?是誰上門找罵?你才是犯賤,你犯賤,你犯賤……”
安迪想不到邱瑩瑩火力這麼猛,就束手旁觀。但想不到,隻聽樓梯間傳來一聲大吼,一個男人奔騰而出。眾人都是一驚,邱瑩瑩一看樓下女主人吃驚收力,她立馬將門狠狠頂上,任憑外麵風吹雨打,再不開門。樓下衝上來的男主人吼叫著踢了2202的防盜門一腳,可再踢是跟他自己的腳過不去,隻得罷腳。裏麵的邱瑩瑩嚇得花容失色,可聽到不再有後續,便放下一顆心來,索性將自己關進臥室,隔絕噪音,向樊勝美實況直播。
安迪看著樓下的人破口大罵,腦袋開始興奮而活躍異常,真是十足的煙火氣啊。她幾乎給每一句罵都作了評價:不,這麼罵沒威力……太傻了……不給力,太不給力……要是換成這麼罵,裏麵邱瑩瑩得給氣出來了,笨……但她越看越沒興致,樓下乃是銀洋鑞槍頭,罵了半天折騰不出新花樣,火力越來越弱。
如果不出意外,安迪原本可以看到樓下男女罵不出結果铩羽而走。然後,原本簡單的一件事情變得複雜化長期化,淪為樓上樓下的持久戰,最後隻要不再漏水,就不了了之。她大可不必插手。可是,偏偏在這轉折點上,關雎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