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捉弄(1 / 3)

藺荀本意隻是淺嚐輒止, 隻是人心常貪,豈能輕易滿足?

或許方才他的確隻想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但真當他嚐到了甜頭, 心中的貪念便抑製不住,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他鼻息之間滿是屬於她的芳香,如蘭似麝, 讓人忍不住沉溺。

然比她身上芳香還要醉人的是她朱紅的唇, 好似抹了上等的蜜, 甜得他心尖兒都顫了。

藺荀隻覺氣血上湧,彙集身下, 渾身立時變得僵硬, 最後他難舍難分地強迫自己離開,氣息不穩,紊亂急促。

他手背蓋在目上, 靜緩許久,氣息才終於沉穩下來。

藺荀再度睜眼,靜靜凝望阿嫵的側顏, 用他的眸光一點一滴地將她的五官描繪。

都言女大十八變, 但她的模樣卻和以前沒有兩樣, 隻是氣勢比起年歲尚幼之時多了些疏離與高華, 不如七八歲時那般平易近人。

建始十一年,南陽王臨淮王等人之兄, 即建始帝駕崩, 其子息單薄, 便傳位於年僅七歲的太子。

次年太子即位,母後郭氏把持朝政,同年改元承平。

藺荀永遠都忘不了,曾為劉令所害,淪為臨淮王府上之奴的那段時日。

承平元年,新帝即位,王侯皆入洛陽朝拜,那時他與兄長若是未能入京,至今恐怕還是……臨淮王座下閹豎郭讓手裏的兩條賤命……

藺荀眼光黑沉似水,裏頭忽積了弄得化不開的陰鬱,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當年欺辱過他,欺辱過他家人之人,譬如高措,劉令……都已為他手刃。唯有郭讓那賊子,至今還偏安江左,為臨淮王所寵幸。

藺荀握拳,露出一絲冷笑。

要報此仇,他也並不急於一時片刻,總有一日,郭讓的頭終要被他摘下。

藺荀目光轉而落在阿嫵的麵上,眼中的黑沉漸漸消退許多,他在她眼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隨後擁她入懷,唇角不由自主揚起一絲弧度,來日方長,今夜就先收個利息,權當是今夜她謝她多次的謝禮罷。

翌日,阿嫵醒時覺得身子很是不適,尤其是腰上,好似箍了一塊沉鐵,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阿嫵驚覺不對,陡然睜開惺忪眸子,睡意全無。

原來她腰上的重壓不是旁的,而是睡在內側之人似鐵一般的胳膊,此次此刻,她的頭正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若叫外人瞧來,必然是一副兩人相擁而眠,繾綣旖旎的畫麵。

阿嫵慌亂極了,垂首見自己衣襟整齊,又忙瞧了藺荀一眼,見他尚未清醒,這才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阿嫵小幅度輕輕動作,試圖在他醒前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免得一會兒二人大眼瞪小眼,徒生不必要的尷尬。

誰料她剛搭上他的胳膊,她的頭頂便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昨夜你囈語連連,一邊哭鬧,還一邊往我懷裏竄,任如何推攘都是個不動如山的模樣。”

阿嫵想也不想,立時反駁,眼眸微睜大幾分,“怎可能?”

她忙拿開他的胳膊,擁被坐了起來,對上他的視線,狐疑,“我,主動往你懷裏靠?”

藺荀臉不紅心不跳點頭。

阿嫵搖頭,篤定道:“絕無可能。”她睡後頂多會踹被,絕無可能差成這般。

藺荀右手虛虛撐著額,方才落在阿嫵腰肢上的手收回,掩在唇邊輕打了個嗬欠,眉頭微動,“我誆你作甚?”

此時他衣襟散亂,前襟鬆鬆垮垮地堆疊,露出胸前大半肌膚,與當下追求膚色白皙的王公不同,他膚色似蜜,自含一股天然的力量感,阿嫵偶然一瞥,但見他胸腹之處俱是線條流暢,極富力量的肌理,隱隱之中,她好似還瞥見了一點淡紅……

阿嫵如被針紮中,麵皮發燒,忙回轉過頭,匆匆攏了衣襟轉向外麵,心跳如擂,已完全沒有心思同他理論下去。

阿嫵握拳,昨日才對他稍有改觀,今日便忽又覺得他麵目輕佻起來。

她本想讓他將衣穿好,可一想此人平時的散漫做派,心念說了也是白說,說不定還會借機於言語上輕薄她。

藺荀目光落在阿嫵泛紅的耳垂上,後知後覺地垂首,見自己衣襟散開,唇角不由微掀。

隻是她愈是這樣嬌羞易怒,反倒愈讓他生了捉弄之心。

藺荀陡然靠近,在阿嫵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阿嫵羞了?”

他這一猝不及防地涼氣吹來,讓阿嫵如遭雷擊,連腿上不便都未顧及,幾乎立時便捂住了脖子,似那被踩了尾巴的貓兒,陡然從床榻上彈起,目露控訴,語氣因羞惱交加而顫抖,“藺荀……你,不知羞恥!”

阿嫵心跳如擂,頸上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渾身燙得似火。

然,剛跳出一步就因腿上的傷,疼得雙眉一攏,麵色一白。

藺荀見狀連忙下去扶她,阿嫵此刻恨他要死,壓根不想理會他,自然排斥他的觸碰。

隻是她那點子力氣豈能杠得過他?最後還是被他攙扶回了榻上。

阿嫵閉唇不語,嘴巴緊得似蚌殼,任憑他再說什麼,她都不發一言。

這是擺明了不願再與他多言。

可惜藺荀完全沒有這個自覺,他心中覺得好笑,還欲再言,正待此時楚翁上門,說是庾清登門,有事相商。

藺荀立時收斂神色,穿戴妥當之後,安撫了阿嫵幾句便去了議事廳。

阿嫵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再度在心裏連連暗罵:不知羞恥,登徒浪子!

“弘農楊氏與太後勾結已久,年初太後便借楊睿之手,聯合戶官明以修編戶籍為由,實際暗集府兵,意圖壯大勢力。上月,盧太後又借故撤了顯陽衛尉陳亭職務,將顯陽殿外的人清洗大半,是為脫離監視,培養自己的耳目。”

楊睿暗自屯兵的證據早落在了庾清之手,隻要晚宴上楊睿出口攀咬太後,那他們便可趁機再削盧太後勢力。若他不出聲,那藺荀也可順勢治他一個擁兵自重,意圖謀反之罪。

無論如何,大鴻臚丞楊睿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才會在晚宴當夜觸柱而亡,將身後的爛攤子扔給了盧太後。

如果不然,一旦牽扯到私自屯兵之事當中,必會累計家小。若先他死了,那便是死無對證,他也正好以他之血警醒族人,就算史書工筆之下,留的也是他楊睿不畏強權,為燕侯所逼所辱而亡。

唯有這般死法,才可保全他的一派清名。

即便事後藺荀將屯兵之事牽扯到他的身上,隻要他的族人稍微動作,世人也會覺得這是燕侯為掩蓋其殘暴之行,才故意往他身上潑下的髒水。

可他若時活著等帶燕侯的鍘刀降臨,到時候罪名一旦被安插在頭上,那便無論如何都無法洗脫了。

隻是楊睿千算萬算都沒想到,他那一撞力道不夠,竟微能完全死透,還被醫術高超的太醫令給救了回來,如今尚且還吊著半口氣。

雖說也是離死不遠,半死不活的,但總歸還算是活著。

“楊睿倒是忙著以死脫身,隻可惜,上天並不給他機會。伯先,此事你著手讓人去辦理此事,楊家人該懲便懲,無需手軟。”

“不過區區幾年,洛陽的貴族們真是貴人多忘事。”三年前,洛陽權貴深感藺荀之威脅,便起事設下了一場鴻門宴。

未想最後這場鴻門宴竟為藺荀做了嫁衣裳,藺荀帶人反圍皇宮,將赴宴的大半貴族斬於殿內,血流成河。

之後,他坐鎮皇宮控製盧太後與魏帝,連發數令,對內肅清皇宮,外內徹底重洗王都勢力。

“至於盧太後……”藺荀眼一眯,神色冷凝逼人,“她最近實在太閑,需給她尋些事做才好。”

庾清聲一頓,“主上,裴融……興許快要歸來了。”

藺荀目光一亮,唇角揚起幾分嘲弄的笑意,“裴融歸了?大善。”

這裴融回來得可正是時候。

裴融乃盧太後表兄,其母與盧太後之母乃是同胞姊妹,三麵前那場動亂,盧太後的母族範陽盧氏並非最大的主力,其中出力最多的反而是裴融所在的河東裴氏。

當年宴上,盧太後的姨夫和多名表兄都被斬殺,其餘裴氏的男丁,都在此後被藺荀以各種明目,貶斥出了洛陽。

裴家嫡係的男丁之中,唯有這四郎裴融尚存於世,先前入了藺荀府上那裴五娘便是這裴融的庶女。

藺荀道:“裴融既然歸京,那必然要風光才是,伯先,你尋個清閑可隨意進出皇宮的職位給他,讓那裴融多與盧太後走動走動,聯絡一番感情。”

庾清知曉藺荀用意,點頭。

“許牧與南方,最近可有何異動?”藺荀大婚那日,庾清忽然接到情報,說是許牧似乎動作有異,他原本被藺荀打了臉,心中怨恨非常,日日都派了探子打探汝南情勢,兵駐幾何……

近來,許牧仍頻頻派人張望,私下裏卻開始暗囤糧草。

秋日豐收,囤糧本是常事,但他今年卻四處征集米糧,囤糧卻比往年多出十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