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河,你真沒良心,你咋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呢?你咋能說話不算話呢?去年離婚時明明說好是假的,你咋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變了呢?你變了沒啥,還與人合夥陷害我;明明是假的,咋就說不成假的呢?”
見李雪蓮哭了,秦玉河更火了:
“誰陷害你了?我陷害你,從法院到各級政府也陷害你嗎?李雪蓮,我還勸你,事到如今,你就別胡攪蠻纏了;再胡攪蠻纏,一件事,就變成另一件事了;就算我冤枉你,從法官到法院專委,從專委到法院院長,從法院院長到縣長,再到市長,都在冤枉你嗎?現在你不鬧,事情還小,隻是被拘留;再鬧下去,事兒就大了,說不定還要蹲監獄呢!”
又說:
“你現在是與我作對嗎?從法官到法院專委,從專委到法院院長,從院長到縣長,再到市長,你都與人家作對,你想想,你會有好果子吃嗎?”
李雪蓮來找秦玉河的目的,本來不想再糾纏下去了,就為得到秦玉河一句話;正是秦玉河這番話,把李雪蓮的火又點著了。秦玉河已不是過去的秦玉河了,秦玉河變了。秦玉河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一個貨車司機,雖然也耍過渾,但還是講道理的,遇事也讓李雪蓮三分;沒想到一年過去,他們就成了仇人,他就變得渾不吝了。如不是渾不吝,他也不會另找一個老婆;如不是渾不吝,也不會把兩人要說的話,非當著眾人來說。比這更氣人的是,說話之間,他把法官、法院專委、法院院長、縣長、市長,都拉到了他那一邊,好像是他們家親戚,使李雪蓮這邊,成了孤零零一個人。但一個月的事實不正是如此嗎?法官、法院專委、法院院長、縣長、市長,不都跟秦玉河站到一起了嗎?比這更氣人的是,秦玉河說完這些話,照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抄起酒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啤酒。李雪蓮身上沒帶刀子;如果帶著刀子,就會馬上撲上去,殺了秦玉河。倒是秦玉河的朋友老張,這時站起來勸李雪蓮:
“雪蓮,這事兒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還是先回去吧。”
李雪蓮沒走,而是又哭了:
“秦玉河,我們好歹是夫妻一場,你的心咋就這麼狠呢?”
又哭:
“官司的事我不管了,縣長市長我也不管了,我隻是想問問,趁著我懷孕,你跟人胡搞,你還有沒有良心?”
秦玉河見李雪蓮提他胡搞的事,更加惱羞成怒。秦玉河仰脖子“咕咚”“咕咚”又喝了幾口啤酒,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這事你問不著我,該問你自己。”
李雪蓮一愣:
“啥意思?”
秦玉河:
“要說跟人胡搞,我早吃著虧呢。”
李雪蓮:
“啥意思?”
秦玉河:
“嫁我的時候,你是個處女嗎?新婚那天晚上,你都承認,你跟人睡過覺。”
接著又補了一句:
“你是李雪蓮嗎,我咋覺得你是潘金蓮呢?”
李雪蓮如五雷轟頂。如果不是伸手能扶著牆,李雪蓮會暈到地上。她萬萬沒想到,秦玉河會說出這種話來。今天之前,她折騰的是她和秦玉河離婚真假的事,沒想到折騰來折騰去,竟折騰出她是潘金蓮的事;本來他折騰的是秦玉河,沒想到折騰到自己身上。李雪蓮當姑娘時算漂亮的,有許多男的想跟她好;在李雪蓮與秦玉河結婚之前,李雪蓮談過幾回戀愛;有兩個跟她好到了一定程度,就發生了關係。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成,最後嫁給了秦玉河。新婚晚上,秦玉河發現李雪蓮不是處女,追問這事,李雪蓮就如實說了。可如今天底下,十八歲靠上的女人,有幾個會是處女?當時能看出秦玉河不高興,但別扭幾天,事情也就過去了,沒想到這事一直存在秦玉河心裏,八年之後又舊事重提。還不是舊事重提,而是張冠李戴。潘金蓮與西門慶勾搭成奸是在與武大郎結婚之後,李雪蓮與人發生關係是結婚之前,那時與秦玉河還不認識;更何況,李雪蓮並沒像潘金蓮那樣,與奸夫謀害親夫,而是秦玉河另娶新歡在陷害她。李雪蓮也能看出,秦玉河說這話也是一時衝動,說這事不是為了說這事,而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尷尬和惱怒;或者,為了擺脫李雪蓮的糾纏。正因為這樣,李雪蓮覺得這事突然變大了。因為,秦玉河說這話時,身邊不是就他們兩個人,周遭還有一大群喝啤酒的人。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明天早上,李雪蓮是潘金蓮這事,就會傳遍全縣,後天就會傳遍全市;因為告狀,李雪蓮已經在全縣全市成了名人。潘金蓮這事,可比離婚真假有趣多了;離婚真假,馬上就顯得不重要了。比這些還重要的是,如果李雪蓮成了潘金蓮,不管秦玉河與她離婚真假,都情有可原,誰願意跟潘金蓮生活在一起呢?換句話,有李雪蓮成了潘金蓮墊底,秦玉河幹什麼都是應該的。李雪蓮馬上由原告變成了元凶。這話毒還毒在這個地方。李雪蓮來的時候,本來是要結束過去開辟未來,開始找新的丈夫;如今頭上戴著一頂潘金蓮的帽子,想開辟未來也不可能了。世上還有誰,願意娶一個潘金蓮呢?見李雪蓮在那裏扶著牆打晃,化肥廠的老張倒嗬斥秦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