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標的呀?”
老毛:
“兩千多萬。”
王公道吃了一驚,做一個豬鬃生意,竟有這麼大的標的;正因為標的大,肯定是樁難纏的官司;便更加顯出醉意,舌頭絆著嘴說:
“我可有些醉了。”
老毛也懂事,馬上說:
“王院長,這事改日再說。”
又說:
“俗話說得好,喝酒不說事,說事不喝酒。”
王公道倒覺得老毛這人厚道。又十幾杯下肚,王公道真喝醉了。一醉,腦子便撤了崗,又主動問起老毛說的案子。老毛便開始敘述案情。但王公道腦子越來越亂,如千軍萬馬在雲裏霧裏奔騰,一句也沒聽清楚。這時老白插話:
“王院長,這案子可比李雪蓮的案子簡單多了。”
聽老白提起李雪蓮的案子,王公道腦子倒轉動起來;腦子裏的千軍萬馬,皆開始奔向李雪蓮的案子;於是打斷老毛的案子,開始主動說起李雪蓮的案子。老毛的案子他一句沒聽清,李雪蓮的案子,他卻說得明白。因為二十年前,李雪蓮的案子就是他審的;二十年的風風雨雨,他也都經曆了;二十年的種種艱辛,他也都品嚐了;二十年都經曆了,還不知何時是個盡頭。說著說著,王公道哭了,用拳頭擂著桌子:
“李雪蓮,你個老雜毛,你可把我害苦了!”
老白和老毛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麼勸他。王公道磕磕絆絆又想說下去,頭一歪,栽到桌上睡著了。老白和老毛隻好把他架出公館,架到車上,把他送回他住的賓館。
第二天早上酒醒,昨天夜裏吃飯時,與老白老毛說過什麼,王公道一句也不記得。酒雖醒了,酒的後勁兒又找上來,頭疼欲裂。昨晚喝的是“茅台”,可能這“茅台”是假的。王公道抱著頭,又覺得昨天晚上那頓飯吃的不值;為了一頓飯,跟賣豬大腸的坐到了一起;更重要的,也不知胡言亂語說了些什麼。懊悔歸懊悔,但懊悔的是昨天,今天的事情卻不能耽誤,還得上街找李雪蓮。王公道忍著頭疼,又帶人出門。暈暈乎乎一上午,酒勁兒還沒揮發完。王公道這組也是仨人,中午,三人找了一家麵館吃中飯。兩個隨員“吞嘍”“吞嘍”吃麵,王公道隻顧喝水。看著碗裏的麵和鹵蛋,在他眼前放大了晃。正在這時,王公道的手機響了;掏出手機看屏幕,是另一組的老侯打來的。王公道以為老侯又要說他娘三周年的事,無精打采地說:
“你娘的事,不是說過了嗎?”
沒想到老侯說:
“王院長,我發現李雪蓮了。”
王公道昨晚喝下的酒,“噌”的一聲,全隨著冷汗冒出來了,頭也馬上清醒了,聲調也變了,忙不迭地問:
“你在哪裏?”
老侯:
“在宋家莊地鐵口。”
王公道:
“那還等個哇,趕緊抓住她呀。”
老侯:
“這裏就我一個人,地鐵口人又多,她踢蹬起來,我怕弄不住她呀。”
王公道:
“其他兩個人呢?”
是指老侯那一組的其他兩個人。老侯:
“在飯館吃飯呢。我有點拉稀,也是出來找廁所,突然發現了她。”
王公道顧不上跟他囉唆,忙交代:
“那你不要打草驚蛇,先盯緊她,別讓她跑了,我馬上調人支援你。”
接著頭也不疼了,一邊示意其他兩個隨員放下麵碗,隨他走出飯館,一邊分別給其他兩個搜尋組打電話,讓他們趕緊打車,火速趕到宋家莊。電話裏布置完,他們三人也上了出租車。半個鍾頭後,他們趕到了宋家莊地鐵口。這時另一搜尋組也趕到了。老侯那組的其他兩個人,也回到了老侯身邊。但等王公道跑到老侯麵前,老侯卻說,李雪蓮已經不見了。王公道急了:
“不是讓你盯緊她嗎?”
老侯指著地鐵口出出進進的人流:
“你說得容易,這麼多人,哪裏盯得住?轉眼就不見了。”
王公道顧不上埋怨他,指揮大家:
“趕緊,分頭,地鐵裏地鐵外,把它翻個底朝天,也得把她給我找出來。”
大家便分頭搜查地鐵內外。這時第四搜尋組的人也趕到了,也加入到搜尋的行列。但從中午搜到半下午,十二個人,像篦頭發一樣,把宋家莊地鐵站內外篦了七八遍,裏外沒有李雪蓮的身影。地鐵是個流動的場所,也許李雪蓮早坐地鐵去了別的地方。於是大家各歸各組,分別搭乘地鐵,去別的地鐵站搜索。但北京的地鐵線路也太多了,一號線,二號線,五號線,八號線,十號線,十三號線,八通線,亦莊線……共十幾條線路;停靠站也太多了,有二百多個;哪裏搜得過來?問題是你搜過這趟列車,搜過這個停靠站,並不證明這趟列車和這個停靠站就保險了;列車不停地穿梭,說不定你剛搜完這車和這站,李雪蓮又坐車回來了,換了另一趟列車。也是能搜多少列車搜多少列車,能去多少站台,就去多少站台。大家從半下午一直搜到夜裏十二點,也沒顧上吃晚飯,還是不見李雪蓮的蹤影。到了夜裏一點,北京所有地鐵線路都停運了,所有的地鐵站全關閉了;四個搜尋組,又回到宋家莊地鐵口集合。沒發現李雪蓮還沒這麼擔心,發現而沒找到,就不知道她接著會幹出什麼,會惹出多大的亂子;本來盼著剩下幾天不出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就閉幕了,沒想到李雪蓮突然出現了;李雪蓮身在北京,出事就在眼前,隻是不知道這個事出在明天,還是後天。一下午一晚上時間,把王公道急得嘴上出了一排大血泡。但他沒顧血泡,又埋怨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