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了,加爾文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憶起鑷子夾著濕潤的酒精棉球擦拭著他背後皮膚的感覺——他總是告訴自己那隻是沒有邏輯的臆想,事實上,當霍爾頓醫生最終決定將那對巨大的翅膀從他身上弄下來的時候,他的背部已經整個的腫脹了起來,因為嚴重的炎症和感染,在手術開始之前他就已經陷入了高燒帶來的昏迷。他是絕對不可能對那場手術有任何印象的,哪怕那場他幻想出來的手術在無數個夜晚出現在他的噩夢之中,那些濕潤的,冰涼的酒精棉球甚至比手術和疼痛本身更加令人恐懼。
“你還好嗎?”
酒保看著臉色煞白的加爾文問道,他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
如果是在平時加爾文或許可以察覺到他臉上那種隱藏得很好的僵硬,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累積的疲倦還有頭痛讓加爾文失去了一部分觀察力。
“我還行。”
加爾文說,一名老顧客向他要了一杯威士忌,加爾文草率地朝著燈光下麵容模糊的男人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伸向了酒瓶。
酒保在他之前拿走了酒瓶,他將琥珀色的液體倒在小杯子裏,無視了那名老顧客不滿的嘀咕,將酒杯放在了吧台上,接著,他盯著加爾文的臉,再一次開口:“呃,我個人覺得……你真的應該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他重複道。
加爾文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勉強扯了扯嘴角。
“我不需要。”
“我覺得你應該去。”
酒保說,一些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沁了出來。
加爾文的動作有了短暫的凝滯,他的視線在酒保的冷汗上停留了一瞬間,然後他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哦?是嗎?休息室。”
加爾文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之前他在酒保麵前泄露出來的那一抹淡淡的脆弱也從他的聲音裏消失了。一層無形的,又冷又硬的外殼將他整個人嚴實密封地整個包裹住了。
酒保心虛地衝著他笑了笑。
“抱歉……加爾文,但是……”
“是他?”
加爾文打斷了酒保的辯解。
酒保的臉色垮了下來,他朝著加爾文攤開了手。
“你看,我早就跟他說過瞞不過你——嘿,聽著,這事算我的,但是你也知道他的脾氣,我真的沒有辦法……”
酒保的聲音在加爾文的沉默中越來越小,他深深地感到了後悔,他確實不應該答應那個人的懇求——他以為加爾文會對著他發一通脾氣,揍他一頓,卻沒有想到加爾文隻是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模樣,那樣冷冰冰地,像是看著那些陌生的客人一樣看著他。
“……我真的覺得你們兩個應該好好聊聊。”
酒保最後的話語幾乎快要融化在他的舌尖一樣微弱。
加爾文將雙手抱在自己的胸前,挑了挑眉毛。
“他現在在休息室?”
他問。
酒保猛地抬起頭,震驚地望向加爾文。
“呃,是的,我想他已經來了……那個,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妙,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們真的應該聊聊。”
“這也是他讓你說的?”
加爾文冷漠地問。
酒保連連搖頭:“看在上帝的份上,不——我是說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