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地獄中一樣。
整個空間都被人類淒慘的哀嚎和忽高忽低的爆炸聲包裹住了,加爾文站在原地,感受著散發著惡臭的黑煙和幾乎要將人皮膚燙傷的熱浪。
他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悲哀,但是那種悲傷的情緒卻被什麼東西封鎖在了他內心的深處,事實上,在這一刻留他的思緒和情感都像是被厚厚的橡膠裹了起來。那種叫做靈魂的玩意兒似乎也被橡膠裹了起來,那玩意正在加爾文的身體裏慢慢的死去。
“爸爸要是看到這一幕,應該會生氣的。”
他聽到自己腦海裏有個聲音在喃喃地重複這句話,在想到霍爾頓醫生的時候,他的身體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關節和肌肉的疼痛讓他行走的時候身影有些踉蹌。
這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晚上,降臨派有自己的安保力量,最開始被殺死的那個醫護人員之前企圖呼叫的大概就是他們。加爾文從兩名落單的安保人員身上拿到了槍支和足夠的子彈。
而你要知道,點燃一場殺死上百人的大火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在搬運清潔劑,將助燃劑倒入大廳周圍的通風係統時,加爾文也並不是沒有遇到其他因為感覺到不對勁而趕過來的降臨派成員,其中有幾個人是牧師,還有一些人大概隻是普通的工作人員……當然,對於加爾文來說,兩者並沒有太多的區別,畢竟他對於他們的反應都是一致的——開槍,射擊,然後殺死他們。
加爾文不太記得自己究竟殺死了多少人,當他邁步跨過那些從傷口處往外噴著血,身體依然在微微抽搐的死者時,他並沒有感到特別的反感。
人類的尖叫,爆炸的熱度,血的溫熱……一切都是那樣的清晰,但是對於加爾文來說,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場不那麼讓人愉快的噩夢,而他正清醒,無法控製地陷入到這場夢中,無法醒來。
“……m-15,我們抵達位置了!主祭廳發生了火災。”
男人對著對講機的聲音讓加爾文慢吞吞地回過了神,他偏過頭朝著聲音發來的方向望去。燃燒的黑煙讓連接著外部回廊的通道裏一片朦朧。加爾文隻能看到一百英尺意外似乎有數名人影正在晃動。
加爾文垂下了眼簾,一隻手按上了以色列烏茲微型□□冰冷的槍身。雖然並未見到那些人的確切麵貌,加爾文卻已經可以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些人的模樣——他們每個人都穿著深黑色的作戰服,隻在領口的位置鑲嵌著金色的十字架,而若是他猜得沒錯,那些人手中的武器也與他手上的一模一樣。畢竟這把□□就是加爾文從他們的同伴手中得到的。
這些人大概是雇傭兵——或者說外包的保全公司成員,加爾文不知道作為降臨派為什麼會在自己的教堂裏布置這樣多的武裝人員,他們中間大概有一些是無辜的人,就像是這片土地上每天勤勤懇懇夾著公文包去上班的工作人員一樣,來到降臨派的宏偉的教堂裏,穿上古怪的黑色製服,別上十字架,扛起手中的□□——對於這群人來說也不過是賴以謀生的工作。
然而當加爾文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伊莎的臉便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我好痛……】瀕死前那痛苦的低吟幽靈一般在加爾文的耳邊。
加爾文麵無表情都對著那些影影綽綽的人影舉起了槍。
“砰——”
濃重的煙霧掩蓋了加爾文的身影,那些人並沒有防備。
在槍聲響起來的瞬間,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應聲而倒。(有一秒鍾,加爾文為自己不用看到死人臨死前痙攣的模樣兒感到慶幸。
“遇襲——”
“遇襲——”
……
對方立刻發出了警報,人影四散開來的瞬間,噠噠噠的槍聲密集地響了起來。
一些子彈射到了牆上,和天花板上,細碎的磚塊和砂礫飛濺開來,一秒鍾後,加爾文感到自己的肩膀傳來了一陣劇痛,緊接著是他的腰側。無論精神上是多麼的麻木,但是肉體的疼痛在這一刻徹底占據了他的全部神經,他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整個人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向後倒在了地上。
他中彈了——與肉體上痛苦截然相反的是,意識到這點之後加爾文的精神竟然有了一絲放鬆。
不管怎麼說,一切都結束了……
“轟隆——”
就在那個念頭閃過加爾文的腦海的瞬間,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得多的爆炸轟然響起。
在加爾文的意識中,起碼有好幾秒鍾,他的世界一片寂靜——炸裂聲太過於劇烈,他的耳膜或許已經破了,某種類似白噪音一樣的聲音在他的大腦中央來回切割著。即便是躺在地上,加爾文依然感到呼嘯的熱風如同剃刀一樣刷的一下剃過他□□在外的皮膚,那種鑽心的疼痛幾乎要把他的槍傷掩蓋過去。
世界似乎整個兒顛倒了過來,加爾文的思緒徹底陷入了混沌,火光,煙霧在他的視野中扭曲了一幅耀眼而混沌的抽象畫,所有的顏色都是由紅色和黑色構成的,碎裂的石塊和建築碎片沙沙地落在加爾文的身體上。
加爾文以為這就是全部了,或者說,這就是他的結局,但是一雙手忽然從煙霧,黑暗和血色中伸了出來。那雙手牢牢都卡在了加爾文的腋下,飛快地將他拖入了牆麵上一條在爆炸中傾斜開裂的縫隙之中。
“唔……”
加爾文異常虛弱地悶哼了一聲。
“上帝啊*&……¥……*¥#¥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裏德的聲音有些模糊地響了起來——大概是因為耳朵已經受傷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火星傳來的……
【嘿,裏德,你應該離開這兒。】
加爾文不知道為什麼裏德會出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盡管他很不爭氣地意識到裏德的出現讓他感到了放鬆)他很想給自己這位同伴一個回應,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這點。
他的身體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世界的東西,某種壞掉的大型玩偶或者是別的什麼,他的靈魂和身體已經徹底的分開了——盡管思緒依然維持著清醒(至少加爾文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但是此時此刻他甚至連頭都沒辦法抬起來。
裏德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加爾文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不過還是可以感覺到這位怪異的多重人格患者這一刻正處於憤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