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以為自己在醒來之後會看到維吉利, 就像是一直來的那樣。
但現實是他的周圍空無一人。
加爾文慢吞吞地坐起來, 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床上, 埃及棉製成的被褥蓋在他的身上, 像是沾滿了濕氣一樣沉重而冰涼。度假用的別墅裏空蕩蕩的,氣溫非常低, 中央空調在房頂周圍的管道裏發出了嗡嗡的蜂鳴聲。
從窗口落入房間的光線非常昏暗,加爾文從床上爬了起來, 就跟之前無數次昏迷一樣,他的頭痛在太陽穴下麵的皮肉裏有規律地蹦蹦跳跳, 這讓加爾文有些暈眩。
他看了一眼時間, 牆上圓形的金屬掛鍾指針指向了六點過六分,細長的黑色的指針像是女巫的手指, 卡在6字左邊的小方格裏。可笑的是加爾文一直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 才意識到掛鍾已經停了。
“呼……”
加爾文用拇指用力地在額頭和太陽穴上劃了一道,他暈得甚至不太能分辨現在究竟是早上還是下午——從窗口望出去,原本應當像是明信片一般絢爛明朗的海灘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霧靄中,黃色的光線掙紮著透過霧氣落在地球表麵,太陽卻位置卻很難判斷。
大概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海水呈現出一種渾濁的藍灰色, 沙灘看上去也髒兮兮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加爾文隻瞥了那死氣沉沉的風景一眼便調開了目光。
他懷疑自己正在發燒,因為他感覺真的很冷。
“維吉利?你在嗎?”
他給自己過了一層毯子,踉踉蹌蹌地打開了房門然後喊道。
他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維吉利並不在這裏。
“該死。”
加爾文嘀咕了一聲, 飽含煩躁的那種。
他不得不承認,當發現維吉利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恐慌。
當然,加爾文也可以將自己的脆弱歸結於他醒來前的那個夢,不同於之前那連綿不絕幾乎貫穿了他整個睡眠時間的噩夢,加爾文罕見地記住了那個夢的內容。
霍爾頓醫生。
門。
他的翅膀。
……
加爾文想起了自己背上的那些東西,在他昏迷前感受到的劇痛和奇異的觸感。
沒有任何猶豫,加爾文撕開了自己的睡衣,肩胛骨上的陳年傷口又一次地被人很好的覆上了敷料和紗布,芙格很顯然給了加爾文局部的皮膚麻醉,當加爾文以奇怪的姿勢在鏡子前撕開紗布時,他沒有任何感覺,依有些發紅和腫起的傷口摸上去木木的,像是別人身上的皮膚。
加爾文看見了非常小的一點白色鑲嵌在了腫脹的傷口中。那是新生的翅根,另加爾文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對此他竟然並沒有太過於激動的情緒。
哪怕這對翅膀是他曾經身在地獄的證明。
也許早在它出現之前,我便已經知道……
加爾文聽到自己心裏有一個聲音安靜地說道。
是的,雖然他很早就已經將那對翅膀切除,但他一直都一種或許應該叫做直覺的東西在告訴他:沒錯,這對翅膀依舊會回來的。
檢查完傷口之後,加爾文挪進了廚房,他太冷了,需要一大壺滾燙的咖啡或者是別的什麼。
在廚房的洗手台上加爾文看見了維吉利的紙條,那上麵寫著他去購買一些必備用品很快就會回來。在紙條的結尾,維吉利調皮地勾出了心形的符號。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位富家公子依舊還保持著近乎天真的孩童心性。
加爾文看似不在意到留言條放到了一邊,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看到留言條後他整個人都放鬆了很多很多。
“喀……喀喀……”
在給自己煮熱咖啡的時,加爾文手中的咖啡壺在杯子邊緣嗑出了清晰的聲響。
那個噩夢令人不安。
一直到現在,當想起那個噩夢中的景象時候,加爾文都可以出地感覺到自己脖頸後側的寒毛正在不受控製地豎起。
當然,更加困擾他的還有他的自我認識,就比如說他對維吉利的依賴。
那個有著薄荷色眼睛和柔軟卷發的男人明明之出現了那麼短的一點兒時間,卻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加爾文的生活中,一點一點地填滿了加爾文生命中那些散發著惡臭的黑色縫隙。而當他忽然之間沒有按照加爾文預想的那樣守在身邊,加爾文發現自己竟然感到了惶恐。
這可太不妙了。
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有人能夠像個軟弱的孩子那般天真地活著,但那個人卻絕對不可能是加爾文。
他可不會忘記那些血和□□的火星落在自己手上時的疼痛。
加爾文垂下眼簾,將滾燙的咖啡一口氣倒入口中。
熱流順著喉管直接落到了胃裏,這多少讓加爾文好受了一些。他的背也有些疼,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種微妙的,仿佛頸部被鵝毛輕輕到掃了一下似的感覺倏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