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和此時的內心無匹矛盾,他既不願意墮落了郢君的威名,又不願意與欒氏眾將為敵,然而晉兵重重圍困,他自然是身不由己,若不出手相搏,便終究是說不清道不明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更何況郢教的如此奧秘之事,又豈能說與外人來聽。然而一轉念之中,他日日惦念,心中牽掛的玉妹妹,此時此刻就在眼前,卻不能與自己相認。明明自己就是她心中所戀的小核桃,可是她就是不能與自己相識。這又是何等的淒涼。李小和如今神功在體,豈怕那許多世事艱難,將功夫提起,周身郢息再次膨脹,又形成了一股護體金剛之氣。
眾人本自被李小和真氣轟炸四散,聲息全無,呻吟遍地。如今見到李小和護體郢息再一次凝聚而起,就好似本來已經度過的劫難重新又再興起,如同末日重臨一般。這讓在場的所有晉國甲兵心生懼意,麵露悚然。尤其是那些外圍埋伏的羊舌虎隊和箕遺隊,兩人所率領的眾人個個驚怕交加,爭相後退,前隊退卻得太快以至於將後隊擠壓,來不及奔走直接跌倒在地,前後踩踏無數,尚未征戰,又有多人死傷。
如今欒氏眾將,也見到李小和飛升天際,周身金光無限,閃耀黃河岸邊,再一次如真神下凡。眾人早已不敢將生死存於己心,本來眾人哀悼欒黶的身死,然而如今的戰事根本不容人有如此多的時間感懷,隻能將心中一切傷痛暫時飲下,直麵強敵。
李小和見欒氏中間似乎回過神來,個個勁裝怒目,擺好架勢,正欲與自己決一死戰,心中不免無奈,又見到向來恩怨大義的欒盈,也絲毫不容情麵,手上緊守門戶,腳下步法蓄勢待發,對著李小和便要撲將上來。李小和向前探首言道:“欒兄,你我相識日久,何必苦苦相逼,實在小和所為,也全是身不由己!”
欒盈哪裏還願意與他對答如故,隻冷冷恨道:“郢君,你便是模仿小和兄弟的口氣,又怎麼可能將自己的話音改變,如此惺惺作態,太愚蠢了些。你我的確舊來多有相識,若不提小和兄弟,我尚自隻道你是我殺父仇人。如今小和兄弟下落不明,你卻穿著他的衣衫想要逃離此地,莫不是你將小和兄弟也一起害了?”
李小和此時欲待言說,卻分辨不清,急於辨明自己的身份,手上不斷的去臉上抓撓欲待摘下麵具,可是那黃銅麵具雖然觸手冰涼,分明與自己的皮肉切合的天衣無縫,根本無從取下。眼見李小和如此怪異情狀,欒玉也嘶聲哭喊:“郢君,虧我還當你是前輩恩人,你如今竟然將李小和害死,又來害我父親,竟還望向冒充小核桃逃脫圍困!”
李小和見到欒玉如此激動,心中老大憐惜,當即飛身而下,轉瞬之間便欺近欒玉身畔:“玉妹妹,我是小核桃啊!”然而李小和越是情切之語,越發變得無匹威嚴凝重,就好似一個百十來歲的老者對小輩的教誨之言,這讓分明就不是李小和的嗓音,甚至讓欒玉聽起來更加覺得惡心。
“你滾開!”欒玉驚怕之下,連連後退,抱著欒黶的屍身,向後坐倒了一個腚墩兒。
眾將有些措手不及,未料到對方如此迅捷,剛剛還遠遠的飛升在天際之上,一眨眼之間就降落欺近到欒玉身旁,欒盈欒樂欒魴聚眾而來,一瞬間抵擋在欒玉身前,也護住欒黶屍身。督戎黃淵早已按捺不住,挺起手中兵刃,一是雙鋒月牙戟,一是頂天黃金杵,直奔李小和招呼過來。李小和郢息護體,毫不在意多方如何招式,隻把自己身子再次探到前方,靠近欒玉。欒氏三將齊齊將掌風拍出,攻向李小和,李小和真氣環護周身,三人還未觸及李小和的身體,便已經被他內力壓製得向下跪倒,無法站立身體。兩側的督戎黃淵兵刃剛剛接觸護體郢息,便好似被人從空中捏住,力道無比強大,自己根本無法拔出。
李小和靠近欒玉,那副威嚴之音再一次升起,卻伴隨著他焦急之情:“玉妹妹,我真的是小核桃啊,你怎地不記得我們兩人患難屏嶽山,一同跌落飛瀑之下,困在那山洞之中,無法脫身。被石板阻隔,你我牽掛想念,後來百折千返挨到晉國境內,範吉射派兵接應,卻致重傷的我於不顧,你曾問我,‘李小和,你看夠了我嗎?’,‘我怎麼可能看夠,我要看著你一輩子’!”李小和情急之中,無奈之下,不能辨明身份之時,隻好將往日舊話,昔年情仇,盡數道出。那範吉射如何小人,那屏嶽山如何險惡,那患難情侶如何不理不舍,在曲沃城外,在孤竹峰上,在火山口中,這許多不為人知的長情短歎,盡數衷心道出。“玉妹妹,我真的是李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