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縣一共有四位勳貴,可就是這四位,卻便霸占了大量的良田莊園。不少被巧取豪奪的百姓,都被逼得當了他們的佃戶。而這些勳貴又有優免特權,賦稅自然一年比一年收得少......”
“尤其大老爺上任這兩年,這四位勳貴還鑽了大老爺初來乍到、不識民情的空子,愈加肆無忌憚、貪暴如虎。”
說到這裏,汪謹抬頭仔細看了一眼鐵青臉色的姚璟,才裝作無意識地說道:“尤其定平伯府那裏,先是將沈家的產業盡數納下,隨後又接收了不少百姓的投獻。”
說著,汪謹又將一摞的賬簿,擺放在了姚璟的案頭:“大老爺其實不用細查,隻要看何府頭兩年什麼模樣,如今又是個什麼烈火烹油的景象,便可一葉落而知秋......”
“混賬!”姚璟頓時再度一拍案桌,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犯了個大錯:正是自己的器重和信任,才讓何瑾有了這樣損公肥己的膽氣。
自己,這真是......養虎為患啊。
虧自己一向還以為何瑾是個好弟子,認為他無心爭權奪勢。原來他在乎的竟是這些,真是在背地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刀!
一想到這裏,義憤填膺的姚璟,不由向外麵的長隨喊道:“去,將何瑾給本官喚過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拿出個說法兒!”
長隨得了命令,當即小跑著就去何府了。
而這時餘怒未消的姚璟,卻愣愣看著案頭上一摞摞的賬簿,越看越糟心。
因為,他也知道朝廷勳貴就是一幫的蠹蟲,這數十年來巧取豪奪、侵占良田的事件層出不窮。
可偏偏人家祖上有功業榮耀,又經幾代的積累,建立了龐大的權勢網——他這個區區六品的縣令,還真不能仗著一腔熱血,就跟勳貴這個龐大的集團叫板。
無奈之下,姚璟便開口道:“何府那裏,我跟何瑾還有師生情誼,倒是還有把握讓他收斂一番。”
“可其他那三位勳貴......罷了,為了太平縣百姓的利益,本官舍了這身官皮又如何,定要如實上奏,令朝廷派欽差前來徹查!”
汪謹聽了姚璟這番話,那張低垂著、看似誠惶誠恐的麵上,不由浮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
但隨後,他便很好地隱藏了起來,開口道:“大老爺,卑職覺得這事兒,可不能這般輕易魯莽行事。”
“眾所周知,各勳貴都是同氣連枝的,而何師爺也精明幹練、足智多謀。既如此,倘若大老爺能讓何師爺站在全縣百姓的立場上,跟那三位勳貴們溝通商談一番,事情就好辦多了......”
說罷,汪謹還怕姚璟愛護何瑾,又裝出一副擔憂的模樣道:“就怕何師爺也是勳貴,不願聽從大老爺的命令......”
姚璟聞言不由一愣,隨後就哈哈笑了起來,道:“汪主薄,這個法子還真是妙策!先禮後兵,的確不錯。”
“至於瑾兒那裏,你不用擔憂,瑾兒的性子本官也是略有了解的。隻要好生同他曉以大義,他必會仗義相助的。”
敢說出這番話,姚璟心中當然有底氣:畢竟,他知道何瑾心心念念的,便是明年縣試的那個案首。
有了這個,他便不怕何瑾會不從。
汪謹見狀,自然喜上眉梢,是真的喜上眉梢道:“大老爺英明!如此,卑職便代全縣的百姓,謝過大老爺了......”
說罷,汪謹躬身而退。
而獨留在簽押房裏的姚璟,則百無聊賴地翻了翻那些賬簿,麵上的神情漸漸變得輕鬆和不屑:哼,何瑾啊何瑾,看來本官一直來對你有所擔憂,果然不是毫無緣由。
原來,你根本不是什麼白璧無瑕!